当第一缕真实的、不带任何暗红滤镜的阳光，如同最温柔的金色纱幔，透过特护病房宽敞的窗户，洒在林晚脸上时，她发出了一声如同猫般的、满足的嘤咛，睫毛颤动了几下，才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意识如同退潮后的海滩，缓慢地重新被感知填满。
首先袭来的是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搅拌了三三夜。
紧接着，是后腰深渊印记处传来的、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腹副与“慵懒”？
就像暴饮暴食后只想瘫着的胃，那印记似乎也因为吞噬了过多的高阶能量（尤其是最后关头从核心那里“共鸣”来的部分），而陷入了某种消化般的沉寂。
然后，她感觉到了手被人紧紧握着。
微凉，却坚定。
她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陆泽放大的睡颜。
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身体前倾，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边，似乎就这样守着她，不知何时疲惫地睡着了。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脸色也比平时更加苍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
他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仿佛还在计算着什么风险概率，但那紧握着她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阳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让他少了几分清醒时的冰冷锋利，多了几分难得的、毫无防备的柔和。
林晚看着看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混杂着心疼、庆幸和巨大满足感的暖流，悄然蔓延开来。
她轻轻动了动被他握住的手指，试图不惊醒他。
然而，陆泽的警觉性远超常人。
几乎是林晚手指微动的瞬间，他猛地惊醒，抬起头，那双还带着些许睡意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清明，精准地锁定在她脸上。
“醒了？”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磁性。
他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别的，而是伸出另一只手的指尖，动作极其自然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然后又搭上她的腕脉，像是在进行最基础的生理指标检测。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适？精神力恢复了几成？”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又快又专业，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简直像主治医生在查房。
林晚被他这职业病发作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想逗他：“陆医生，我感觉……浑身都疼，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精神力嘛……大概恢复了一成？可能还不到。”
她故意皱起脸，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陆泽的眉头立刻蹙紧了，他拿出随身的一个微型光屏（知道他是不是睡觉都带着这玩意儿），快速调出林晚的实时生理数据，严肃地分析道：“根据生命体征监测，你的身体机能正在稳定恢复，肌肉酸痛属于高强度能量冲击后的正常反应。
精神力水平目前恢复至基准值的12.7%，低于预期，需要加大……”
他的话没完，就被林晚伸出的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数据分析。
“陆泽，”
她看着他，眼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带着劫后余生的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昨晚上……不对，是今凌晨……好像了句什么……‘绑定’？‘生死不分’？是我意识模糊听错了，还是某个资本家终于良心发现，了句人话？”
陆泽：“……”
他握着她的手明显僵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上了一层绯色，并且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他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林晚反手轻轻抓住。
他移开视线，不去看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试图维持最后的镇定和……总裁包袱？
“那是……在极端战斗环境下，为了最大化提升团队凝聚力与生存概率，所采取的必要……心理暗示与战略宣誓。”
他试图用一套完整的理论来武装自己，但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显得没什么底气。
“哦——心理暗示啊——”林晚故意拖长了语调，手指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挠，像只使坏的猫，“那陆总这‘暗示’的成本可真高，又是超频烙印，又是吐血三升的，差点就把自己也给‘暗示’进去了。这算不算是……工伤？”
陆泽被她挠得手心发痒，那股痒意似乎顺着血液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他看着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所有的数据模型、逻辑分析在这一刻再次全面溃败。
他有些无奈，又有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不是工伤。”
他低声，终于转回视线，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眼里，那里面不再有冰冷的数据流，只有她清晰的倒影和一种近乎笨拙的坦诚，“是……自愿的。”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绑定，是真的。”
“生死不分，也是真的。”
“林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依旧是陆泽式的、直白到近乎生硬的表达。
但这一次，林晚却听懂了里面所有的认真和……那微不可察的、属于这个别扭男饶，一点点紧张。
她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看着他强装镇定却泄露了心事的眼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也甜得像是泡进了蜜罐里。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点得意的笑容，微微抬头亲了亲陆泽微红的脸：
“明白！盖章有效，概不退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眼神狡黠，“不过陆老师，下次告白，能不能稍微……浪漫一点？比如，换个没有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陆泽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听着她带着调侃却满是接纳的话语，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他眼底深处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她的“无理要求”。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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