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鼻腔的时候，我还在想那支笔。
它在口袋里震动，像有东西在里面撞。我浮出水面，喘了口气，把脸侧过去。太阳悬在海交界处，光压着浪头，照得人睁不开眼。
左臂突然一紧。
低头看，皮肤下有纹路亮起，暗红，像烧到尽头的炭线。心跳一次，它闪一次。我伸手去摸，触感是平的，可那痕迹确实存在。
我咳了一下。
一口黑羽从嘴里涌出来，沾着湿气，落在手心。它们很轻，边缘带点金属光泽，碰到皮肤时有点凉。我没扔，捏住一片放进校服口袋，和钢笔放在一起。
远处水波晃动。
一个人影破开水面，浮上来。是谢无涯。
他手里抓着那支笔，就是刚才沉下去的玄铁剑变的。笔尖滴着液体，不是水，颜色发黑，落进海里没有散开，反而凝成块往下沉。
他脸色很差，嘴唇发白，胸口那根楔子还在渗血。他抬手把笔递给我，动作很慢。
“接住。”
我把笔拿过来。温度比之前低，但那种震动更明显了。我把它塞进内袋，拉紧拉链。
“你怎么样？”我问他。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我左臂上。
“那个纹路……不是系统标记。”
“我知道。”
我闭眼，用左眼去看规则。金光浮现，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流动的线条。可这条锁链——它不在规则里。我看不懂它的编码，也读不到来源。
我试着叫阿絮。
心里默念三遍，没人回应。系统界面静得像死了一样。
谢无涯忽然动了。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是玄铁剑断裂时留下的，边缘锋利。他握住刀刃，划开手掌。
血立刻流出来。
他走到一块石板前蹲下，那是我之前看到的青铜板。它半埋在泥里，背面朝上。谢无涯把血抹在“侵蚀”两个字上。
血渗进去了。
像是被吸进去的。
接着，字迹变了。原本模糊的刻痕重新清晰，一行新字浮现出来：
「当锁链鸣响七次，真相藏于你左眼倒影」
我呼吸停了一下。
这字迹我认得。不是印刷体，也不是系统生成的文字。这是手写的，笔顺、转折、收尾的力道，都和母亲留下的笔记一样。
谢无涯抬头看我：“你妈写的。”
我点头。
同时，脑子里响起另一个声音。
南宫炽在祭坛崩塌前喊的那句话——
“侵蚀者7号！你还活着？”
那时我没在意。现在，这两个信息撞在一起。
七次鸣响。
侵蚀者7号。
我抬起左手，盯着那条纹路。它正随着心跳闪烁，一下，两下……
这是第一次。
我摸了摸右耳的耳坠。银杏叶形状的吊坠微微发烫，震感和锁链的频率一致。不是错觉。它在回应什么。
谢无涯撑着地面站起来，动作不稳。他看了眼青铜板，又看向我。
“你得看清楚。”
“什么？”
“倒影。”他，“它真相在你左眼倒影里。你得亲眼看见。”
我走到水边，蹲下。
海面波动，映出我的脸。左眼泛着金光，右眼正常。我盯着自己，等水面平静。
然后，我用指尖蘸零嘴边残留的黑羽粉末，在手背写下“七”字。
刚写完最后一笔，左眼猛地发热。
金光暴涨。
水中的倒影变了。
我的左眼不再是金色，而是一片黑。深不见底，像井口。里面有什么在转——是锁链，一圈圈缠绕，缓缓旋转。每转一次，就发出一次震动，传到我手臂上。
第七次还没来。
可我已经知道，这不是身体变化。有人在往我体内写东西。一条程序，一道指令，或者一个名字。
我收回手，站起身。
谢无涯靠在石堆上，一只手按着胸口。他的血还在流，顺着指缝滴到地上。
“笔有问题。”他，“它不只是继承系统这么简单。它在认主，也在反噬。你最好别一直带着。”
我解开校服外套，撕下一块布料，把钢笔裹住，再塞进内袋。布料贴着笔身，震动了些。
“我们得离开这里。”
“去哪？”
“医务室。”
他没问为什么。只是点零头。
我走过去扶他。他的体重压在我肩上，脚步虚浮。我们沿着浅水区往岸边移动。脚下有浮木，我拖了一根过来，让他靠住。
海风变冷了。
回头看了眼海底。
那块青铜板已经沉下去了，看不见轮廓。可在水底深处，有两个字还在发光。
“侵蚀”。
红得像烧透的铁。
我转回头，继续往前。
谢无涯忽然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从一开始就不对？”
“哪部分？”
“E级系统。”他，“他们让你以为你是废物。可你一直在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改命，控鬼，现在还能看到规则。没人能这样，除了……”
他咳了一声，没完。
但我懂他的意思。
除了被选中的人。
我们快到岸边时，我口袋里的笔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震动。
是敲。
轻轻的，一下，两下，像有人在里面敲门。
我停下脚步，把手伸进口袋。
布料已经被掀开一角。
笔夹底部的裂缝更深了。红光从里面透出来，稳定地闪。
像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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