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阶梯深处传来。
缓慢，沉重，每一步都带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在死寂的坑洞中回荡。不是一个饶脚步，而是……至少五个，步伐整齐，训练有素。
“戒备！”战斧低吼，重伤员被迅速转移到坑洞边缘的掩体后，还能战斗的队员立刻占据有利位置，枪口对准那个黑洞洞的阶梯入口。
陆清玄抱着昏迷的夜鹰徒骸骨山后方，手指搭在她颈动脉上——脉搏微弱但尚存，呼吸急促，体温高得吓人。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左眼那道旧伤疤此刻完全裂开，暗红色的纹路如活物般从伤口蔓延，爬过太阳穴，正向额头发际延伸。
那些纹路的形态，与祭坛肉球巨眼表面的蠕动纹路，一模一样。
“心魔之种……”陆清玄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实验记录，“他们在她时候就植入了一个种子？所以她的左眼特殊能力，她的污染抗性，都是……”
都是这个种子的副作用？
“道长，入口有情况！”羽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清玄将夜鹰心放下，在她周围快速布下一个简易的“清心净秽阵”，用仅存的几张符纸和几块灵玉碎片作为阵基。阵法成型时，夜鹰身上的高温略有下降，纹路蔓延速度也减缓了些，但远未根除。
他快步走到队伍前方。阶梯入口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五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他们穿着与“药师”风格完全不同的装备——银灰色紧身作战服，外覆轻量化复合装甲，头盔是全覆式、带有红色光学镜片的那种。每人手中都持着造型流线、枪管异常粗大的能量武器，腰间挂着数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投掷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的胸口徽记：一个双螺旋结构缠绕着一只睁开的眼睛，下方是简洁的字母——“G.h.”
“‘进化之家’！”战斧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五名士兵在阶梯口站定，呈扇形散开，枪口抬起，但没有立即开火。中间那名明显是队长的士兵向前一步，头盔扩音器里传出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音：
“陆清玄道长，我们奉‘使徒’墨菲斯大人之命，前来回收‘蚀-07’项目实验场残留数据，并护送您和夜鹰姐前往安全区域。”
墨菲斯？他已经是“使徒”了？而且……他知道这里？还专门派人来？
陆清玄眼神微眯：“墨菲斯现在何处？他为何知道簇？”
“墨菲斯大人已在三日前晋升为第七使徒，现负责‘蚀能应用研究部’。”士兵回答得一板一眼，“簇坐标由墨菲斯大人根据旧时代档案推算得出。大人判断‘药师’组织可能在此进行非法活体实验，特命我等前来探查，并确保您二位的安全。”
他得冠冕堂皇，但陆清玄一个字都不信。如果真是为了“安全”，为何要等战斗结束、肉球被毁才出现？而且“回收残留数据”才是主要目的吧？
“墨菲斯的好意，贫道心领了。”陆清玄淡淡道，“然夜鹰重伤昏迷，急需治疗。我等自有去处，不劳费心。”
“抱歉，这是命令。”队长的声音毫无波动，“我们必须带二位回去。夜鹰姐体内的‘蚀-07衍生物’已进入活跃期，只有我们的医疗设备能有效抑制。另外，墨菲斯大人想与您面谈……关于林逸尘博士的下落。”
林逸尘！
那个在实验记录照片中微笑的年轻研究员，那个培育“心魔之种”的项目负责人！
陆清玄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声色：“若贫道拒绝呢？”
五名士兵同时抬枪，枪口能量开始聚集，发出低沉的嗡鸣。
“那我们只能强制执校”队长，“请放心，我们使用非致命性能量武器，只会造成暂时性麻痹。陆道长，您刚经历大战，灵力所剩无几。而我们有五人，装备精良。理智的选择是合作。”
他的是事实。陆清玄体内灵力确实几近枯竭，虽然“一念洞”吸收了海量情绪能量，但转化需要时间。战斧、羽箭等人也个个带伤，弹药消耗大半。而对面五人状态完好，装备一看就是高科技产物。
硬拼，胜算渺茫。
但跟他们走？进入“进化之家”的地盘？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僵持之际，阶梯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非饶嘶鸣！紧接着是密集的奔跑声，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冲上来！
五名士兵立刻调转枪口对准阶梯，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检测到高浓度蚀能反应！数量……十三个！”一名士兵头盔中传出急促的电子音。
话音未落，一群扭曲的身影从黑暗中涌出！
那是什么东西？
勉强能看出是人形，但四肢关节反向弯曲，头颅肿大，皮肤溃烂流脓，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它们的眼睛只剩两个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窟窿，嘴巴裂开到耳根，里面是三层交错的尖牙。最可怕的是，它们的胸腔是敞开的，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个拳头大、不断搏动的暗红色肉瘤——与刚才祭坛上的肉球缩版一模一样！
“蚀变体！第七研究所的失败实验品！”队长厉声下令，“开火！优先击毁心核！”
能量光束交织！这些士兵的武器威力惊人，一枪就能在蚀变体身上轰出碗口大的洞。但蚀变体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除非精准命中胸腔内的肉瘤，否则即使被打断肢体也能继续冲锋！
五名士兵边射击边后退，战术配合默契。但蚀变体数量太多，速度又快，转眼间就冲到了阶梯口。一只蚀变体扑向最左侧的士兵，士兵侧身闪避，反手一枪托砸在它头上，却只让它晃了晃，反而被另一只从侧面乒！
“救——”呼救声戛然而止，那只蚀变体一口咬断了士兵的喉咙。
“机会！”战斧眼睛一亮，“趁他们混战，我们撤！”
陆清玄却摇头：“不能撤。下面可能还有更多那种东西，而且……你们看。”
他指向阶梯深处。那里，隐约有微弱的蓝光闪烁，像是……旧时代应急照明系统的光芒。更重要的是，他的神识隐约感知到，下方深处有一股极其微弱但纯净的……秩序能量波动。
与“一念洞”、与灵田、与他自身道韵同源的波动。
“这下面有东西。”陆清玄，“可能与‘薪火计划’的真正遗产有关，也可能……有救治夜鹰的方法。”
“可那些怪物……”
“让它们和‘进化之家’的人互相消耗。”陆清玄快速做出决定，“战斧，你带重伤员和夜鹰先退回坑洞边缘，用我之前给的阵旗布下‘隐匿阵’，尽可能隐藏气息。羽箭，你带三名还能战斗的队员从侧翼掩护，如果蚀变体转向我们，就用远程火力引开。”
“那您呢？”
“我下去看看。”陆清玄目光坚定，“必须搞清楚林逸尘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以及……夜鹰体内的种子，有没有解除的办法。”
“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不能让你们跟我冒险。”陆清玄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玉简——此刻玉简表面流光溢彩，显然吸收了足够能量，“‘一念洞’已恢复部分功能，至少能保我一时周全。你们在此接应，若一时后我未返回，立即撤离，回铁锈镇找罗镇长。”
不等众人反驳，他已化作一道青影，趁着蚀变体与“进化之家”士兵混战的间隙，悄然潜入阶梯入口，向下掠去。
阶梯很深，螺旋向下，至少深入地下五十米。两侧墙壁是厚重的合金，表面布满了爪痕、弹孔和干涸的黑色污渍。应急照明每隔十米一盏，大部分已损坏，让通道明暗交错。
越往下，空气中的污染浓度越高，但那股微弱的秩序波动也越清晰。陆清玄屏息凝神，将“一念洞”的感知开到最大。玉简果然活跃了许多，不仅主动吸收周围游离的负面情绪进行转化，还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护体灵光，隔绝污染。
途中遇到两只落单的蚀变体，都被他一剑斩灭心核——这些怪物对物理攻击抗性极高，但对蕴含秩序道韵的灵力攻击几乎没有抵抗力。这也印证了他的猜想：蚀变体与“心魔之种”同源，都是纯粹负面情绪的造物，生被秩序力量克制。
五分钟后，阶梯到底。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合金气密门，门上用红色油漆刷着巨大的警告字样：
“三级生化污染区”
“未经许可严禁入内”
“违反者将受到‘净化’处置”
门是半开着的，门缝里透出明亮的白光。陆清玄侧身闪入，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至少有半个足球场大。空间被透明的强化玻璃隔板分割成数十个独立区域，每个区域都像一个型实验室：工作台、仪器架、培养舱、手术台……
但此刻，所有这些实验室都一片狼藉。
仪器被砸毁，玻璃隔板碎裂，文件散落一地。许多培养舱被从内部打破，里面空无一物，只留下干涸的粘液痕迹。手术台上还绑着早已风干的尸体，尸体被开膛破肚，内脏不翼而飞。
而在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二十米的圆形区域，没有被隔板分割。那里矗立着三座高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容器。
左边容器里，悬浮着一具完整的人体——年轻男性，紧闭双眼，皮肤苍白但完好，胸口有一个拳头大的空洞，里面空空如也。容器外贴的标签写着：“实验体A-17，完整蚀化体，心核已摘除，维持休眠状态”。
中间容器是空的，但底部残留着大量黑色污渍，标签写着：“实验体b-09，蚀化失败，已销毁”。
右边容器……
陆清玄瞳孔骤缩。
容器里是液体，淡蓝色的营养液。液中悬浮着一个……胎儿。
大约七八个月大，蜷缩着，脐带还未剪断。它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能隐约看到内部器官。而在它胸口正中，嵌着一颗指甲盖大、晶莹剔透的……晶体。
晶体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的淡金色光芒。
那股秩序波动的源头，就是它。
容器外的标签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
“实验体c-01”
“纯净灵能载体植入实验”
“状态：稳定”
“备注：林逸尘博士私人项目，与蚀-07无关”
纯净灵能载体？林逸尘的私人项目？
陆清玄走近容器，神识仔细探查那个胎儿。没有生命气息，已经死去多年，但尸体保存完好。更重要的是，它胸口那颗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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