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饿了，今吃啥？”丹尼揉着肚子问道。
“走，咱去街上溜达一圈，你想吃啥就买啥。”林怀乐笑着回应。
泰国地处热带，气湿热，食物不易保存，加上生火做饭会让屋子里更闷更燥，所以当地人，尤其是曼谷居民，很少在家开灶。
家家户户都习惯外出解决三餐。
菜市场里卖的大多是做好的熟食，因为热，凉拌菜成了主流——省事、快当、不冒烟。
刚开始尝新鲜还行，可顿顿这么吃，胃口也扛不住。
不过要是真想吃热乎的也不难，随便哪条有人走的街边，都能找到摊子。
卖的多是米粉、河粉、炒饭这类，价格便宜，分量实在。
在港岛够买一碗面的钱，在这儿能管两饭。
只是泰餐口味偏酸带辣，香料重，有些食材闻着就让人皱眉。
丹尼根本适应不了，出来其实就想找个中餐馆换换口味。
可林怀乐哪敢踏进中餐馆半步？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能一边哄着儿子：“这边的中餐味道也不差，咱们来都来了，总得试试本地风味嘛。”
“可我真的吃不惯啊！”丹尼撇嘴，一脸不乐意。
“这样吧，你先对付一口垫垫肚子，老爸过去打个电话，联系个朋友，待会儿带你去吃更好的。”林怀乐摸了摸儿子的头，语气温和。
“行吧……”丹尼勉强应了一声。
安顿好孩子，林怀乐起身穿过马路，走向对面那个老旧的公共电话亭。
他特意挑了这个位置——既能让丹尼看见自己，又不会让对方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吃摊。
更重要的是，电话亭附近有两条窄巷通向后街，万一情况不对，转身就能跑。
他不敢用自己的手机，也不敢用摊子旁边那台电话。
八面佛那边态度不明，他不敢赌。
要是对方翻脸不认人，或者假意应付，他就只能立刻离开曼谷，另寻出路。
此时，在城郊一座隐秘庄园内，一名身材结实、神情冷峻的男人正坐在办公室里。
他是八面佛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马军。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他略一迟疑，还是接了起来：“谁？”
“马军先生，我是港岛和联胜的林怀乐。
一年多前的事，你们还记得吗？当初你们在港岛遇上麻烦，是我帮你们摆平的。”
马军眉头微动，记忆瞬间被拉回一年前。
那时八面佛一批货在港岛海域出了状况，人生地不熟，求助无门，最后通过关系找到了林怀乐。
正是林怀乐出面周旋，才没让事情闹大。
这笔人情，组织里一直记着。
但人情归人情，眼下林怀乐突然提起这事，目的何在？马军心里没底，语气也就留了几分谨慎：“我记得。
你现在有什么事？”
“我在港岛惹了些麻烦，现在人在泰国，需要个落脚的地方，希望你们能给个照应。”
马军沉默片刻，问：“你在哪儿？我派人过去接你。”
林怀乐抬头看了眼路边的标识，报出了具体位置。
他知道，八面佛在泰国势力庞大，只要还念旧情，就不会乱来。
既然如此，坦白位置反而更安全。
挂断电话后，马军站起身，朝庄园深处走去。
这座宅院是八面佛的私产，坐落在曼谷郊区，占地极广，千亩有余。
庭院布局讲究，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奢华气派。
园中栽种着稀有花木，孔雀在石径旁踱步，池塘里浮着几条鳄鱼，偶尔还能看到鸟类栖息枝头。
表面看是富商别苑，实则戒备森严。
沿途不断有全副武装的守卫巡逻，手持突击步枪或冲锋枪，眼神警觉，动作利落。
泰国法制严格，私人不得组建军队，八面佛再势大，也不敢公然挑战正府权威。
但他虽无正规军名分，却豢养了大批亡命之徒与雇佣兵，个个凶狠彪悍，经历过生死拼杀。
这些人不同于港岛那些街头混混，手上都有血债，气势逼人，装备更是精良，清一色重火力武器，远非港岛社团那种手枪短棍可比。
从一个边缘毒贩走到今日地位，八面佛靠的不只是手段狠辣，更有这支铁血队伍撑腰。
而此刻，林怀乐能否安然脱险，就看这份旧日情分，是否还能换来一线生机。
马军走进庄园深处时，八面佛正坐在池边喝茶，目光落在水面上。
他向来钟情于鱼，尤其偏爱锦鲤。
这处庄园里有一方池塘，养着满池稀有的彩色锦鲤，都是从各地重金搜罗而来。
他最爱看它们争食时翻腾跃起的样子，鳞片在阳光下闪动如碎金。
只要得空，他总要来这儿坐一坐，一边品茶，一边静观水面动静。
此刻的八面佛看起来像个寻常老者，身形微胖，穿着宽松整洁的衣裳，下巴上留着修剪不齐的白须，头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模样看似文气，却透出一股压饶戾气，令人不敢久视。
“老大。”马军走到他身边，语气恭敬。
“。”八面佛没回头，依旧盯着池子。
“港岛的林怀乐刚来电，他在那边惹了麻烦，现在逃到太国来了，想让我们还当年欠下的人情，给他个落脚的地方。”
“林怀乐？”八面佛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事我听过。
为争坐馆之位失手杀了沓水龙，如今那程子龙在太国悬赏一千万，要他和他儿子的命。”
程子龙开出价追杀令的事早已传遍黑道，八面佛身为太国势力最大的毒枭，耳目众多，自然清楚前因后果。
“那……我们怎么办？”马军低声问。
“人在江湖，讲究一个信字。
当初他帮过我们，这份人情就得还。
现在人家上门求助，咱们不能往外推。
你去接他进来。”
那一千万对普通人而言是文数字，但在八面佛眼里不过是几张纸罢了。
他不会为了这点钱毁了自己的名声。
况且程子龙不做四号生意，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利益冲突，反倒更愿意帮衬曾有恩于己的林怀乐。
“明白，老大。”
与此同时，林怀乐打完电话后悄悄退回吃摊，远远盯着电话亭的方向。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一辆皮卡缓缓驶近，停在路边。
马军从车上下来，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亭里的机器响起铃声后，他便挂断电话，静静站在原地等候。
这种试探手段在逃亡者中并不少见，马军并未放在心上。
他皮肤黝黑，五官是典型的东亚人模样。
早年没跟八面佛之前，他是佣兵团的头目，在世界各地执行过无数危险任务，枪林弹雨里走过不知多少回。
后来被八面佛看中，才归入麾下，成为左膀右臂。
八面佛能有今日地位，也有他的一份拼杀功劳。
此刻他站在电话亭旁，身材魁梧高大，比周围行人高出一头，格外扎眼。
林怀乐暗中观察良久，确认无异样后，这才拉着儿子从摊位起身走来。
“马军先生！”他主动伸出手。
“林先生，”马军握了握他的手，“八面佛请您去庄园详谈。”
“好。”林怀乐一口答应。
此行来太国，本就是为了寻求庇护，既然对方愿意见面，他自然不会推辞。
父子二人上了车，不久便抵达庄园。
这些年他在道上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枭雄人物，也踏足过诸多地盘，但从没见过哪个毒枭的居所能如此森严气派。
庄园占地极广，不别的，单是沿途每隔几步就站着持械守卫，几乎无死角布防，已足够让人感到安心。
这一路走来，他紧绷多日的心绪终于稍稍松弛了些。
他们到时，八面佛正在佛堂内焚香礼佛。
佛教为太国国教，九成民众皆信奉此教。
家中条件宽裕的设有佛堂，拮据者也会设个神龛供拜。
但他们所信并非大乘佛教，而是上座部佛教——又称南传佛教，盛行于东南亚一带，主张一神信仰，注重个人修行与觉悟。
而八面佛所拜的，并非常见的释迦牟尼像，而是一尊造型奇特的八面佛像：八张面孔朝向四方，八只手臂各执法器，象征慈悲、智慧、力量、公正、仁爱、正义、安宁与幽默。
他自己这名号，正是源于这尊佛像。
上完香后，他转过身，双手合十，朝林怀乐微微颔首：“林先生，幸会。”
林怀乐连忙效仿，合掌回礼：“八面佛先生，久仰。”
林怀乐也是头一回见到八面佛。
对方看上去五十上下，鬓边斑白，一头稍长的乱发随意搭在肩上，眉宇间透着股不羁劲儿。
“林先生，请这边坐。”
“好。”
跟着八面佛进了客厅，对方抬手示意他坐下。
“听阿军你这次是来求个安身之所？到底出了什么事，不妨直。”
“我在港岛争龙头的位置败了……”林怀乐也没遮掩，当着八面佛的面，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八面佛虽然早前也听了些风声，但毕竟港岛和太国隔得远，耳听为虚，眼下亲耳听当事人起，细节自然更清楚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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