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几名士兵便拿着黑布走上前来，准备为程子龙等人蒙上双眼。
这是金三脚的老规矩——外人入境，一律蒙眼通行，以防有人暗中记路，图谋不轨。
哪怕是和坤砂合作多年的林昆，每次前来也从不例外。
可这一次，布特上校却厉声喝止：
“住手！程先生是思令的贵宾，怎能如此无礼？马上把东西收起来！”
那士兵一愣，赶紧收回布条，低头退下。
“程先生，实在抱歉，让您受惊了。”布特转过身来，语气诚恳。
“不妨事，规矩嘛，我懂。”程子龙笑了笑，神情自若。
其实在他看来，这类防范手段不过是摆样子罢了。
只要肯出钱，什么路径、据点、兵力分布，早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港岛货仓里那份沙盘模型，早就将这片区域的山川走势、营寨位置标得明明白白。
不止坤砂的地盘，整个金三脚各大势力的底细，他几乎都了如指掌。
某种程度上，他对这里的熟悉，甚至超过了坤砂本人。
不过，当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他才发觉现实比地图残酷得多。
前半程坐越野车在山道上颠簸得骨头都要散架，已是苦不堪言。
到了一条河谷地带，众人还得换乘大象继续前进。
在密林与溪流间绕行一个多时后，又陆续改乘摩托艇和山地吉普，几经辗转，才终于抵达一座隐蔽的军营。
这座营地规模不，按营房数量估算，驻军人数应在五千上下，相当于一个团级建制。
远远望去，四周暗堡林立，岗哨森严；营地内不仅配有高射机枪，还有山炮和多管火箭炮这类重火力装备。
唯独不见装甲车辆，但这也不奇怪——金三角多为崎岖山地，道路狭窄泥泞，坦克就算运进来也难施展，反倒不如人力灵活机动。
相比之下，太国八面佛的手下武装，跟坤砂这里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而这还只是坤砂众多基地中的一个，类似这样的据点，他在各地还握有好几处。
他们抵达时，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布特早已派人通报，坤砂也早早起身，在营门口等候迎接。
虽然这是两人头一回见面，但彼此早已通过照片相识，倒也不觉陌生，一碰面便互相拱手致意。
“程先生！”坤砂笑着迎上前，“先前看照片，我还以为是哪位年轻演员，怎敢相信叱咤港岛黑白两道的沓水龙竟是这般模样？今日一见，真人比影像还精神，简直像是银幕里走出来的角色！”
“思令太抬举我了。”程子龙微微一笑，“倒是您这番基业，才真叫人震撼。
若您换个地方发展，怕是早就在飞洲那边打出一片江山来了。”
这话正到坤砂心坎上。
其实他心中早有此念。
禅邦名义上归缅店管辖，可缅店政局混乱，根本无力掌控边陲。
当地不少军阀表面独立，实则仰仗他的庇护。
再加上他在其他邦也拥有势力，早已具备自立门户的实力。
只可惜金三脚局势错综复杂，群雄割据，谁都想称王称霸。
像清莱邦的阿来将军，以及其他几位握兵自重的将领，个个野心勃勃，互不买账。
哪怕以坤砂之强，想要一家独大，也阻力重重。
……
寒暄片刻后，因一行人连夜奔波，坤砂便安排他们先去歇息。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间，坤砂的日子并不好过。
缅店、老窝和太国三方动作频频，不断压缩他在金三脚的生存空间，显然在为一场全面围剿做准备。
不久之前，他麾下一个依附于边境的头目，就遭到了太国正规军的突袭。
那人侥幸逃出生，但手下死伤惨重，如今连守住自己地盘都有困难。
因为这事，坤砂最近一直在暗中调动兵力，随时准备应战。
一切安排都井然有序，这种场面他早已驾轻就熟。
这些年和周边三国打了不知多少仗，早就是见惯风滥老手了。
虽每次冲突都有不损失，但他在金三角扎根多年，根基稳固，哪是轻易能被撼动的。
程子龙一行安顿下来后，坤砂便独自走到沙盘前，盯着地形琢磨下一步的布局。
“司令，程先生他们已经安排妥当。”布特上校处理完接待事宜，过来汇报。
“好。”坤砂应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沙盘上的普陀山区域，转头问布特：
“你觉得，普陀山那块地，开价多少给沓水龙合适？”
布特扫了一眼地形，答道：“两个亿，可以试试。”
坤砂眉头微皱：“会不会太高了？”
其实那片山林对他来没多大用处——地势险峻、密林丛生，既没有矿藏，也不适合种作物，又地处势力边缘，名义上归他管，实际上根本懒得过问。
这种荒山野岭，在整个金三角军阀眼里都不值几个钱。
要价两亿，确实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敲竹杠。
他跟程子龙也不是做一单就散的买卖，往后合作还长着，若一开始就显得没诚意，反倒伤了关系。
布特看出了他的顾虑，道：“司令不必担心。
沓水龙是生意人，明白行情。
我们一开始喊高些，不过是留出讲价余地罢了。
他知道该怎么还价，不会当真。”
坤砂听了，缓缓点头：“你得对。
那就这么定吧。”
程子龙一行歇下后，再起身已是入夜时分。
刚起身不久，布特便亲自前来相邀。
“程先生，司令为您设了接风宴，若您方便，我现在带您过去。”
“麻烦你了，走吧。”
跟着布特来到军营操场，原本空旷的场地已布置成一场热闹的露晚宴。
中央竖起一座两三米高的木架，四周摆满桌椅板凳。
虽不如都市宴会那般精致讲究，却透着一股粗犷豪气，正是这片土地独有的味道。
“布特上校，中间那个架子是做什么的？”占米仔好奇地问。
“等会儿开宴就要点火用的，算是我们这儿迎接贵客的老规矩。”布特笑着解释。
话间，已有士兵抬来整只腌好的羊和猪，插在木架周围，待会儿要现烤现吃。
更远处，几名穿着单薄的女子正在忙碌准备，引起了程子龙注意。
“你们军营里还有女人？”
这一路看来，坤砂治军严明，军纪森然，这些女子显然不是军人，出现在这里不免有些突兀。
布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是特意请来陪客的，要是看得顺眼，尽管招呼，不用拘束。”
作为主宾，程子龙自然坐在坤砂身边。
篝火点燃后，先是几段当地歌舞助兴，接着便是轮番敬酒。
等到肉香四溢，烤得焦黄的猪羊肉被片成块，最鲜嫩的部分优先端给客人。
这场充满野趣的盛宴，程子龙虽从未经历过，却也吃得尽兴。
几轮酒过，菜肴渐丰，程子龙终于切入正题：
“不知道之前您答应我的事，现在还能不能兑现？”
坤砂一笑，声音洪亮：“当然算数！我坤砂能在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一个‘信’字。
人无信不立，过的话，怎会反悔？”
“既然如此，”程子龙顺势问道，“那这普陀山的地界，您打算多少钱让给我？”
“实话讲，普陀山那块地对我来讲，并不算什么要紧的地方。”坤砂放下酒杯，望着程子龙语气沉稳地：“可它毕竟挡在我辖区外围，算是一道然防线。
再加上那条山脉占地不，换作别人开口要买，我根本不会动这个念头——我又不缺钱。”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你是合作伙伴，而且我之前也答应过你，只要你想拿下来，咱们之间自然和外人不同。
你要真有兴趣，两个亿，这地方就归你。”
程子龙闻言略一皱眉。
虽然金三脚这边没有明确的地价标准，可这个数目显然有些高了。
“坤兄，咱就不绕弯子了，我也懒得磨蹭，直接亮底牌——一个亿，这是我能给的最高数，您看行不行？”
坤砂原本就没指望这块地能卖出多高的价钱，刚才报两亿也只是生意场上的惯例操作。
如今程子龙一口给出一亿，已经是十足的诚意价，他也没打算再纠缠下去，略微思忖片刻，便点头应下：
“好，那就按你的一亿来，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程子龙举杯相碰，两人一饮而尽。
事情敲定后，剩下的时间便是安心享受这场篝火夜宴。
席间还出了个插曲。
起初坤砂见程子龙模样斯文，以为他酒量一般，喝酒时还特意留了几分情面。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每端一次杯，对方都是仰头干到底，毫不含糊。
这反倒激起了他的兴致，干脆主动发起较量，非要试试谁更能喝。
结果可想而知。
宴席收场时，坤砂已经醉得瘫软在椅子上，全靠布特架着才走得动。
反观程子龙，神情自若地自行回房洗漱休息，脸上连一丝醺意都看不出。
夜里临睡前，布特还特意让士兵送了一碗醒酒汤到坤砂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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