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七，路明非的生活陷入了一种近乎机械的、高强度的循环。
每一，他都在诺顿馆的房间内，依靠《规则初解》和楚子航源源不断提供的资源，争分夺秒地修复灵魂创伤，凝练心之光，构筑并优化那个作为一切基础的“内循环”。这个过程枯燥而痛苦，如同在灵魂的荒漠中开辟绿洲，每一分进展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意志的煎熬。
而每一的傍晚，他都会准时踏入橡叶馆那间名为“静思室”的绝对黑暗之中，在帕西·梵卓冰冷而精准的指导下，进行与“虚无之种”的“浅层共鸣”训练。
这绝非愉快的体验。帕西是一个完美主义到了极致的“导师”，他的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共鸣频率的稳定性、意志的纯粹度、心之光输出的精确性……任何一丝微不足道的偏差，都会引来他毫无感情的指出和更严苛的重复练习。
“误差超过万分之五，重来。”
“你的意志中掺杂了‘急于求成’的杂念，清除，否则共鸣只会引动更深层的混乱。”
“内循环能量流转在第七节点有0.1秒的迟滞，这是结构缺陷，今晚的训练结束后，自行推演修正方案。”
路明非如同一个被放在精密车床上反复打磨的零件，在帕西的“锤打”下，他对心之光的掌控，对意志的凝练，以及对那微弱“共鸣”连接的维持能力，以一种他自己都能清晰感受到的速度在提升。
从一开始的踉踉跄跄、勉强维持几分钟就濒临崩溃，到第三已经可以稳定维持接近半时；从一开始只能引发“虚无之种”最表层一丝涟漪，到后来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片黑暗之下，那缓慢、冰冷、却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副，以及其内部那如同深海暗流般缓缓涌动的、趋向于“归寂”的本能。
进步是显着的，但代价也同样巨大。每一次训练结束，他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灵魂仿佛被剥离了一层，需要耗费大半夜的时间才能勉强恢复过来，以应对第二的循环。他的脸色始终没有红润起来，眼底的疲惫如同刻印，只有那双眼眸深处的光芒，在日复一日的砥砺中，褪去了些许迷茫，变得更加沉静，更加冰冷，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
帕西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客观与距离。他只指导，不解释；只要求，不鼓励。路明非能感觉到，帕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无时无刻不在记录着他的一切数据——灵魂强度的增长曲线、意志韧性的提升幅度、与“虚无之种”共鸣时的稳定性参数……他就像一本正在被逐页翻阅和分析的书，毫无秘密可言。
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路明非将其化为了动力。他在帕西的框架内，疯狂地压榨着自己的潜力。同时，他并未完全放弃自身的探索。在返回诺顿馆后的深夜，他会结合《规则初解》中的古老智慧与帕西教导的现代（或者，守望者体系的）技巧，尝试构建更高效的内循环模型，推演更复杂的意志应用，甚至开始初步构思，如何在未来尝试构筑那种能够过滤“信息污染”的屏障。
他就像一块贪婪的海绵，吸收着一切能够接触到的知识，并将其融汇、转化。
期间，楚子航如同最沉默的影子，确保着他的后勤与外围安全。芬格尔也偶尔会传来一些零碎的信息——关于校董会内部因帕西的强势介入而暂时达成的微妙平衡；关于执行部对沉默回廊后续处理的一些争议；还有一些关于世界各地零星的、未被确认的“规则异常”报告，这些报告大多被官方归类为自然现象或未知言灵效应，但落在路明非眼中，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规则污染……并非个例？）
这个发现让他心情沉重。如果“虚无之种”和沉默回廊的污染并非孤例，那么这个世界面临的潜在危机，恐怕远超想象。这也让他对“守望者”这个组织的存在，有了更深的理解。
第七傍晚，静思室内。
路明非稳稳地维持着“浅层共鸣”，心之光构筑的内循环如同精密钟表般稳定运行，意志化作的“探知之弦”轻柔地搭在“虚无之种”那冰冷的“表面”。他已经可以连续维持这种状态超过四十分钟，并且能够清晰地分辨出那片黑暗中，哪些是相对“平静”的区域，哪些则隐约散发着更不稳定的、混乱的“涡流”。
帕西站在黑暗中，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观测桩。许久，他首次在训练未结束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可以了。今的训练提前结束。”
路明非缓缓收回意志，切断共鸣，虽然依旧感到疲惫，但比起前几日，状态已然好了太多。他看向帕西的方向，等待着下文。
帕西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你的进步速度，超出了基础预期。‘浅层共鸣’阶段，你已基本掌握。”
路明非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从明起，训练内容变更。”帕西继续道，“你需要开始尝试，在维持共鸣的状态下，进行极微量的‘意志干涉’。”
路明非瞳孔微缩。“意志干涉”？这比他之前纯粹的“探知”和“接触”无疑迈进了一大步，也意味着风险呈指数级上升！
“目标是什么？”他沉声问道。
“目标一，尝试引导其‘静默’本能，使其对外界的灵魂汲取速率，在原有基础上，降低千分之一。”帕西出了一个极其微的数值，但这个要求却让路明非心头一跳。这意味着要主动去影响“虚无之种”那近乎本能的运作方式！
“目标二，”帕西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尝试在它内部，那片混沌的‘信息沉淀’之海中，定位并隔离一个最微的、相对稳定的‘碎片’。”
路明非的呼吸微微一滞。这第二个目标，听起来比第一个更加危险和……诡异。定位并隔离信息碎片？这有什么用？
帕西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淡淡地道：“这是下一步评估的关键。你可以选择拒绝，但这意味着你失去了作为‘钥匙’的潜在价值，后续的处置方案，将由议庭重新裁定。”
冰冷的威胁，裹挟着看似给予的选择。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什么笑意的弧度：“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帕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会尝试。”路明非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知道，从明开始，他将真正踏入危险的深水区。主动干涉“虚无之种”，无异于在沉睡的巨龙耳边低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退路。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掌握自身的命运，他都必须在帕西和“守望者”制定的这条危险道路上，走下去，并且要走得比他们预期的更快，更远。
离开静思室，夜风拂面，带着深秋的寒意。路明非抬头望向星空，那片璀璨的银河之下，隐藏着多少未知的黑暗与秘密？而他，这个身负“虚无”的归来者，又将在这即将掀起的、涉及规则与存在的暗涌之潮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受着灵魂中那微弱却顽强的“心之光”，以及更深处那片冰冷死寂的黑暗。
博弈，才刚刚进入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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