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同石缝中的草籽，在暗无日的地下悄然生长，却总免不了要面对风雨的摧折。
凌风的谨慎让他暂时避开了监工头目的进一步怀疑，但疤脸那双三角眼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以前更长，更冷。每日的份额依旧沉重，左臂的骨折在混沌之气滋养下缓慢愈合，但每一次挥动矿镐带来的隐痛，都在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任务进度在风险与谨慎的平衡中，艰难地爬升到了【187.6斤\/1000斤】。这个速度，让凌风感到焦灼。十期限已过去近半，照此下去，失败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结果。系统休眠的惩罚，他承担不起。那意味着他将彻底失去在这绝境中翻盘的唯一依仗。
更重要的是，监工头目那句“那昏迷的娘子，不定还能派上其他用场”，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让他夜不能寐。他必须尽快获得力量，至少，要拥有保护冷凝霜不受侮辱的基本能力。
常规的隐忍和缓慢积累，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他需要一场变故，一个机会，哪怕需要冒极大的风险。
这个机会，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突然降临。
这下午，凌风正在自己那片坚硬矿脉前埋头苦干，汗水混着石粉糊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突然，矿坑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伴随着监工们略显慌乱和谄媚的问候声。
“参见殿主！”
“殿主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凌风心中猛地一凛，手中的矿镐微微一顿。赵虎？他怎么会来这污秽不堪的矿坑底层？
他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在几名气息明显强于疤脸的监工头目簇拥下，一身黑袍的殿主赵虎，正负手而立，冷漠的目光如同鹰隼扫视着矿坑内的景象。他那真神境中期巅峰的威压即便没有刻意释放，也让整个97号矿坑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所有矿奴都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连敲击矿石的声音都变得稀疏、轻微了许多。
赵虎的目光，最终精准地落在了凌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漠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不耐。
凌风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这或许是唯一能与赵虎正面交涉的机会，尽管希望渺茫，但他必须赌一把！为了那观想法，更为了凝霜的安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左臂的疼痛，将手中的矿镐轻轻放在脚边，然后，在无数道或麻木、或惊愕、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挺直了那因为连日劳作而略显佝偻的脊梁，朝着赵虎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踏在粗糙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矿坑里，显得格外清晰。
疤脸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凌风！你想干什么？滚回去干活！”着，手中的电光长鞭就要扬起。
“嗯？”赵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目光淡淡瞥了疤脸一眼。
疤脸浑身一僵，扬起的鞭子硬生生停在半空，讪讪地徒一旁，额头渗出冷汗。
凌风没有理会疤脸，径直走到距离赵虎三丈之外站定。这个距离，既能表示一定的尊重，也保留了一丝安全的余地——虽然在这位殿主面前，这点余地可能毫无意义。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赵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尽管体内神力被压制得如同死水，尽管周身无处不在的威压让他如同背负山岳，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卑微与乞求，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
“赵殿主。”凌风开口，声音因为久未好好饮水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赵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看来你这几日，过得还不错？还有力气走到本座面前。”
凌风没有接这个话茬，直接开门见山，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这个角落：“在下凌风，并非寻常飞升者。于下界之时，承蒙万灵敬仰，忝为一方世界之共主，尊号——混沌帝尊。”
“混沌帝尊”四个字一出，周围的监工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哈哈哈！帝尊？就他？”
“下界旮旯里的土皇帝，也敢在殿主面前称尊？”
“怕是挖矿挖傻了，开始胡话了吧！”
矿奴们大多依旧麻木，少数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波澜，随即又黯淡下去。下界帝尊？在这黑铁矿场，连最底层的监工都不如。
赵虎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他摆了摆手，止住了手下的哄笑，看着凌风，如同看着一个表演拙劣戏码的丑：“混沌帝尊？名头倒是响亮。所以呢？你想告诉本座什么？想让本座看在你这‘帝尊’身份的份上，免了你的矿役，再把你奉为上宾？”
他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凌风面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刺耳的笑声和嘲讽，继续沉声道：“不敢。只是希望殿主明鉴，我夫妇二人飞升至此，只为寻求救治之道，并非为奴而来。百年矿役，于我而言，无异于慢性消亡。若殿主能高抬贵手，解除契约，他日凌风若有寸进，必当厚报！”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话。亮明身份，并非为了炫耀，而是为了展现自身的“潜在价值”。一个下界帝尊，意味着赋、心性、乃至可能拥有的隐秘传承，都远超普通飞升者。他在赌，赌赵虎会不会对这份“潜在价值”产生一丝兴趣，哪怕只是一丝投资的心思。
然而，他低估了赵虎的傲慢与贪婪，也高估了一个“下界帝尊”名头在对方眼中的分量。
“厚报？”赵虎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一个自身难保、神力被禁锢的矿奴，也配跟本座谈厚报？你的厚报，能抵得上这玄晶矿场一日产出的百分之一吗？”
笑声戛然而止，赵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目光锐利如刀：“凌风，本座看你是个人才，才与你多两句。没想到你如此不识抬举！看来，这几日的‘照顾’，还是太轻了，没能让你彻底认清现实！”
话音未落，赵虎眼中寒光一闪，甚至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聚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锤，轰然降临，精准无比地砸在凌风身上！
“噗——！”
凌风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仿佛被一座万丈神山迎面撞中，胸口猛地一窒，眼前瞬间发黑，一大口鲜血无法抑制地狂喷而出！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方坚硬的岩壁上！
“轰！”
岩壁被他撞得凹陷进去，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凌风摔落在地，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像是散架了一般，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左臂刚刚愈合些许的骨头再次传来清晰的断裂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那恐怖的威压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鲜血不断从他口鼻中溢出，染红了身下的碎石。
差距……这就是绝对实力的差距！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辞、任何身份，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赵虎缓步走到他面前，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纤尘不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凌风，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福
“下界帝尊？在本座眼里，与这矿坑里的蝼蚁，并无区别。”他缓缓抬起脚，那只穿着黑色云纹靴的脚，缓缓朝着凌风那无法动弹的左手——那枚戴着储物戒的手指——踩了下去。
“现在，让本座看看，你这‘帝尊’的身家，究竟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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