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犯人招供，刘禅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管招供结果如何、是否准确，只要肯招，对自己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总算不必丢脸了，甚至避免了被当众打脸的窘境。
自己提出的办法终究奏效了，而且见效如此之快，这样就不会损害自己皇帝的威严与权威。
至于其他东西，刘禅觉得那本就不是作为皇帝应该考虑的事。
冷静下来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些越界——怎能如此插手具体事务？还以为是在神农院讨论科学技术吗？
科学技术领域确实需要他亲自过问，毕竟若没有他的提出的那些新点子，技术就难以快速进步。
但刑讯逼供这种事......想到这里，刘禅突然惊觉自己简直是在胡闹。
更严重的是，这个先例一开，日后所有案件都照此办理怎么办？
若供词未必可信，岂非贻害无穷？史官会如何记载？
后世又将如何评价他这个皇帝？此刻他真切地感到自己行事太过鲁莽，考虑实在欠妥。
但他表面仍不动声色，也不愿亲自查看供词。
刘禅越发觉得不该过度插手这类事务——虽谋逆案绝非事，但皇帝确实不宜直接介入具体审讯。
毕竟自己并非专业人士，却卖弄什么心理学的“熬鹰”之法。
此刻他越想越不对劲：何必处处显摆那点浅薄的见识呢？
但刘禅回过头去看老太监和老侍女，他们俩脸上欣喜若狂的神色掩饰都掩饰不住——当然也不用去掩饰。
刘禅看着他们俩的神情，甚至觉得有些浮夸了。
老太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急切地问那报信的侍卫：“真招了？什么时候招的？”
在刘禅看来这简直是一句废话。
老侍女也紧跟着问道：“是啊，什么时候招的？”
只见侍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回答，却因为喘得厉害又心急，脸上涨得通红。
见刘禅看过来，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出来，似乎连行礼都忘了，尊称也没用上：“就......就在......刚才......”
好半，在老太监和老侍女不停地跺脚以及连续不断的急切询问催促下，他才总算挤出这句完整的话，透露了关键信息。刘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老太监和老侍女拔腿就跑，跑到殿门口时，突然像被定住一般，又急切地折返回来，匆匆跪在刘禅面前行礼。
他们的动作因匆忙而有些变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人额头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涨得通红。
“陛下......”老太监开口，却突然像被卡住似的，后面的话没能出来。
刘禅看他俩这副模样，不禁笑道：“你们俩快去吧！有什么结果，到时来禀报朕就成。”
他的目光在老太监和老侍女急切的脸上扫过，接着道：“这事全权由你们俩负责。”
突然，他目光一凝，盯着他们道：“你们办事，朕放心。”
刘禅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瞬间由急切转为狂喜，嘴角、鼻子、眼角都抑制不住地扬起笑意。
他话还没完，两人就要行礼去办这件“大事”，刘禅赶紧补充道：“别把那俩人弄死了！”
刘禅的话一出，便见两人脸上瞬间浮现不解与困惑。
刘禅没有解释——有时候解释太多也无用，再他是皇帝，何须解释那么多？他抿紧嘴唇不发一言，只朝殿外递了个眼神。
老太监和老侍女立即会意，恭恭敬敬地向刘禅行礼，原本急切匆忙的步伐突然变得刻意沉稳起来，一步一顿，以一种略显别扭的姿态退出了大殿。
刘禅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殿外，这才微微摇头。
他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白嫩细腻的手掌，缓缓攥成拳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道——那是权力的力道。
刘禅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看来以后就该这么办。
凡事一半藏一半，除非是特别重大的事情，比如军事行动、国家大计。
当然，也要看对象。像张苞那样的超级莽夫，一根直肠子通到底的武将，就非得把话透不可，否则非捅出大篓子来。
所以有些事，得看人下产。
对聪明人，提点几句就够了；对那些粗放型的武将，就非得掰开揉碎明白不可。
至于不让弄死那两个逆贼......
刘禅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死？还不是因为蜀国缺人！这两个年轻力壮的，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现在蜀国最缺的就是人力——人才是最宝贵的资源。有人，才好办事。”
转念又想：“看来是时候设立个类似后世的劳动改造场所了？不过台登铁矿不是已经拿下来了吗？”
一想到台登铁矿，刘禅突然发觉自己似乎遗漏了许多重要事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真是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还有张兴学那档子事......”
他忽然觉得千头万绪，不知从何下手。
“还是先把相父请来吧？这些事估计他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刘禅对相父的能力深信不疑。他深知自己现在的水平，顶多算个挂件——虽有些作用，但终究有限。
朝中大事情，终究要靠相父操持，自己的实际作用微乎其微。
想到这里，刘禅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永远严肃的清癯面容，那个有些佝偻的瘦削身影。
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得加快成长了......”否则，非把相父活活累死不可。
原本历史上的刘禅还算老实听话，不惹是非，当然偶尔也会闹些乱子，当然也有大乱子。
可如今自己穿越过来才多久？就惹出这许多事端，让相父平添了多少操劳？
其实倒也算不上惹事，只是那些新举措——神农院、兵略学宫之类，虽自己也在参与管理，但统筹全局的重担终究落在相父肩上。
偏生他又事必躬亲，加上自己隔三差五就病倒一回......
可想而知，相父该是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怕？
思及此处，刘禅突然浑身一震，心口传来一阵莫名的揪痛。
照这样下去......莫延长相父的寿命，只怕连原本历史上的十二年阳寿都难保全！
想来自己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刘禅使劲甩了甩头，朝殿外朗声道：“宣丞相诸葛亮进宫觐见。”
殿外立即有侍卫趋步入内，恭敬行礼：“诺！”
刘禅自己动身前往密殿——那里才是议事的最佳所在。
一路上，他始终低头沉思，对沿途行礼的侍从乃至周遭景物都浑然不觉，就这样快步来到密殿。
不多时，丞相诸葛亮应召而至。他恭敬行礼，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恰到好处。
刘禅连忙上前搀扶，手掌触及相父臂膀时，只觉嶙峋瘦骨隔着衣料硌手，更透着几分未散的寒气。
刘禅心头蓦地一酸，眼眶发热，脱口道：“相父辛劳多矣……”话一出口又觉不妥，赶忙补上一句，“相父无需多礼！”
待二人坐定，刘禅仔细端详相父，却见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
这般相视片刻，诸葛亮温声问道：“陛下近日身体可好？”
刘禅捕捉到相父眉宇间深藏的忧色，当即展颜露出爽朗笑容：“相父放心，已大好了！往后绝不会再教您……这样担忧！”
相父闻言，刘禅仔细端详他的神色，见他面上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嘴唇微微颤动，腮帮子也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像是意识到这般情态不合礼仪，便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意未达眼底，显得格外僵硬。
刘禅看出相父笑容里的勉强，而他出的话，听来更是言不由衷：
“陛下，那就好，那就好……”
诸葛亮拱拱手，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丝紧绷，“只要陛下身体康健，便是大汉之幸，下黎民之福！”
刘禅听出他话里的迟疑，不禁莞尔——他太明白相父的心思了。
每次自己信誓旦旦“大好”，可没过几日便又病倒一回，难怪相父此刻满脸都写着“挣扎”“不确信”。
于是他挺直腰背，朗声笑道：“相父放心，这次朕是真的痊愈了，绝不会再出幺蛾子！”
顿了顿，又促狭地补上一句：“若不信，您亲自瞧瞧？您不是通晓医术吗？”
刘禅心知自己身体并无大碍，能吃能喝能睡，问题全在精神上——整日里胡思乱想，头脑风暴不断，简直快要成了个精神病患，或许还伴有抑郁、焦虑之症。
虽不能确定，但他能清晰感受到这些症状。
因此他明白，只要精神不出岔子，其他一切都好。
见相父仍有疑虑，刘禅作势要起身以示决心。
诸葛亮见状更快地站了起来，连忙上前恭敬行礼道：“陛下……恕老臣失礼，臣斗胆逾矩，那……”
刘禅一时愕然，没想到相父真要亲自诊查。
来他还从未见识过相父的医术呢。
看着相父神色间仍透着犹豫与为难，仿佛此举是什么僭越犯上的大逆之事，刘禅温声道：“无妨，相父尽可诊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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