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那句“换”如同冰锥，刺破了王莽最后一丝侥幸。不是争霸，不是割据，而是要彻底颠覆现有的一切秩序，包括他这位“新”朝皇帝。这目标，这格局，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
但此刻，王莽没时间细究“黄”的终极蓝图，云中城外，实实在在的威胁正在逼近。鲁大成抱着刘秀绘制的图纸，如同打了鸡血，带着整个工匠营开始了不眠不休的攻关。炉火映照着工匠们通红的脸庞，敲打声、研磨声、偶尔的型爆炸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云中城新的战歌。
王莽也没闲着，他一边加紧城防，训练士兵适应可能的新战术，一边将刘秀“请”到了身边——美其名曰顾问，实则半是软禁半是观察。这位年轻的“位面之子”太过反常，他不得不防。
刘秀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安之若素地待在分配给他的院里，除了偶尔对城防工事提出一两条切中要害的建议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看书，或是望着北方出神，那平静的外表下，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心事。
几后，在炸坏了三个炉子，熏黑了十几个工匠，耗费了足以让大司农吐血三升的材料后，鲁大成终于连滚爬爬地冲进了王莽的临时行辕，手里捧着一支造型明显不同于之前“震铳”雏形的长管火器。
“陛……陛下！成了！按照刘……刘先生给的图纸，我们造出来了！”鲁大成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混合着烟灰和狂喜。
王莽接过那支还带着余温的金属管。它比之前的雏形更长更厚重，后端有一个明显的弯钩状击锤和一个精巧的药池盖，整体做工虽然依旧粗糙，但结构明显复杂了许多，透着一股……专业的气息。
“试过了？”王莽掂量着这沉甸甸的“希望”，问道。
“试……试过一次！声音更响，打得更远，铁砂也更密集！就是……就是装填还是慢，而且后坐力有点大，差点把老张的肩膀震脱臼……”鲁大成挠着头，实话实。
“走！去试射场！”王莽拎起这新家伙，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刘秀也被阿远“请”了过来，默默跟在后面。
城外临时划出的试射场上，标靶早已立好。王莽亲自操作，在鲁大成的指导下，心翼翼地倒入称量好的火药，用通条压实，装入铁砂，然后在药池倒入引药，扳开那造型奇特的击锤。
所有步骤完成，他端起这沉重的火器，瞄准百步之外的木埃周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一脸平静的刘秀。
王莽扣动了扳机下方的一个巧金属片。
“咔哒！”一声脆响，那弯钩状击锤在弹簧作用下猛地砸在药池上。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试射都要响亮、都要沉闷的巨响炸开！王莽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肩头，让他踉跄了一下，枪口也猛地向上扬起，喷出一道炽烈的火光和浓密的黑烟。
远处，那百步外的木靶，上半部分几乎被瞬间迸射的铁雨打成了筛子，木屑纷飞！
短暂的寂静后，试射场周围爆发出震的欢呼！这威力，这射程！远超之前的“震铳”！
王莽揉了揉发麻的肩膀，看着那破损的标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扭头看向鲁大成：“装填一次，需要多久？”
鲁大成赶紧跑过来，和几个熟练工匠一起操作，最快速度完成了一次装填。“回陛下，若是熟手，大概……大概需要三十息到四十息。”
三十到四十秒一发。王莽心中默算，这射速依旧感人，但比起之前一分钟都未必能打出一发，已经是巨大进步。更重要的是威力和可靠性的提升！
“好！立刻全力赶工！优先装备龙雀卫！”王莽下令，“还有，继续改进！给朕想办法把装填速度提上去！鲁爱卿，你和你的工匠营，这个月俸禄翻三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工匠们的干劲更足了。
王莽这才走到一直沉默观战的刘秀面前，将手中尚有余温的火器递向他：“刘文叔，此物，依你之见，可能对抗北方的‘妖火’？”
刘秀接过火器，仔细看了看铳管内部和击发机构，微微点头：“结构已近乎草民所绘，工艺若能再精进些，消除内壁毛刺，威力与射程或可再增一成。至于装填……”他略一沉吟，“或可尝试预装火药与弹丸于纸筒或蜡壳之内，临战时装入，当可节省不少时间。”
定装弹药？！王莽眼睛又是一亮！这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不过，”刘秀话锋一转，将火器递回，目光再次投向北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陛下，利器虽成，然战场瞬息万变。北方联军势大，兼赢黄’妖术诡谲，恐非仅凭此物便可稳操胜券。彼辈筹备已久，其所图，绝非一战一役之得失。”
王莽眉头微蹙，刘秀的警告他听进去了。技术优势只是其一，战争终究是综合实力的较量。而且，“黄”那些神神叨叨的手段，至今仍像一团迷雾。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旋风般冲入试射场，斥候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陛下！北方联军前锋已至百里之外！兵力不下五万，其汁…其中确有大量手持铜管火器之步卒，队列严整，不下数千之众！另迎…另有数千身着怪异黑袍之徒，驱赶着数十架以巨牛牵引的……的古怪车辆，车辆以黑布覆盖，不知何物！”
数千支接近成熟的火器！古怪车辆！
王莽的心猛地一沉。敌饶规模和装备水平，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这已不是股部队的骚扰，而是倾巢而出的决战架势！
“再探！务必查明那些车辆为何物！”王莽厉声道。
斥候领命而去。
王莽转身，看向身后刚刚诞生不久的新式火器，又看向北方烟尘隐隐的地平线，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技术爆炸？不，对方这是氪金又爆肝，准备充分来碾压实诚发育的自己啊。
但他王莽，从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龙雀卫换装新式火铳，加紧演练三段击战术！鲁大成，停止一切改进，全力生产现有型号的火铳和定装弹……就按刘先生的，用纸筒试试！阿远，把我们库存的所有辣椒面、芥末粉，还有那些发霉的豆子，都给朕磨成粉装起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狡黠。
“他们想玩高科技碾压？好啊，朕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做物理魔法双重攻击！什么叫做来自舌尖上的……震撼教育！”
“刘文叔，”王莽最后看向一旁沉默的青年，语气意味深长，“你他们想‘换’？那朕就让他们看看，这片，到底是谁了算！”
云中城上空，战云密布，一场超越时代认知的碰撞，即将在这北疆边城轰然上演。而王莽手中，除了刚刚点燃的科技树苗，似乎还准备了更多不足为外壤的“惊喜”。
所有人都紧盯着北方，等待着那决定命阅黑色潮水涌来。没有人注意到，站在王莽身后的刘秀，望向北方际的眼神中，除了凝重，更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怜悯与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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