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府议事堂，济济一堂。不仅沈正阳、王铮、曾大牛，张铁锤等核心旧部在列，张大锤、鲁师傅等匠作营大匠，高宝、林清源等负责民政情报的干吏，以及刘虎、苏大柱等新晋将领也悉数到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日的、混合着成就感的凝重与对未来的昂扬斗志。
沈正阳端坐主位，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熟悉或新锐的面孔。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让林清源先将一份份汇总的册子分发下去。
“诸位，” 待众人粗略翻看后，沈正阳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自黑山坳血战至今，已近一载。这一年，我等栉风沐雨，同心戮力，所为者何？”
他自问自答，语气逐渐激昂：“为的，就是让我青鸾军能有立足之基，让我治下百姓能得活命之机，让我等理想，不至于沦为镜花水月！今日，我们可以稍慰初心！”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态势图前，手指划过上面标注的己方控制区。
“农业！” 他指向图上新垦的田亩标记，“去岁今春，新垦良田超过二十万亩，水利修缮使得近半耕地得以灌溉。今秋之收成，扣除口粮、赋税（轻徭薄赋）、种子，库存余粮可支撑我军及现有百姓一年之需！粮食之基，已初步夯实！”
“工业！” 他的手指移向标注着盐井、工坊的区域，“白盐自给，更成贸易利器，换回我等急需之铁料、硝石。青鸾纺车、被服厂，使我军民少有冻馁之虞。水力钻床、锻锤，令合格枪管、板甲得以量产！青鸾弩、颗粒火药，更使我军远程破甲之威，远迈官军！”
“军事！” 沈正阳的声音带着金铁之音，“青鸾卫全员板甲，已成钢铁壁垒！骑兵营初露锋芒，可堪一战！各战兵营正在换装新式军械，操练新式战法！我军已非昔日困守一隅之孤军，乃兵甲渐利、士气高昂之劲旅！”
“民政！” 他最后总结，“分田令下，民心归附；以工代赈，流民得安；盐布自给，市面渐活。内部秩序，已然初定！”
一番总结，条理清晰，数据确凿，将过去一年筚路蓝缕的艰辛与堪称辉煌的成就展露无遗。在座众人，无论是亲身参与的老兄弟，还是后来加入的新力量，无不心潮澎湃，与有荣焉。他们真切地感受到，青鸾军这台战争与建设的机器，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初创期，开始爆发出强大的内生力量。
“然则，” 沈正阳话锋陡然一转，声音变得冷峻，“内政初定，绝非高枕无忧之时！外部威胁犹在，内部隐患未除，我辈岂可懈怠？”
他目光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故而，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议定下一阶段之三大要务！”
“第一，军事清扫！” 沈正阳看向高宝，“高宝！”
“属下在！” 高宝霍然起身。
“着你情报司，协同王铮都督，在一个月内，彻底摸清我控制区内所有残存官军据点、冥顽不灵之山寨土堡的详细布防、兵力、粮草及内部情况！我要的，不是大概，是了如指掌！随后，以雷霆之势，将其一一拔除！我要这方圆数百里内，政令畅通，再无杂音！你可能做到？”
“必不辱命！” 高宝抱拳，眼神中闪烁着自信与寒光。
“第二，人才培养！” 沈正阳目光转向林清源，“林清源！”
“属下在！” 林清源肃然起身。
“我青鸾军欲图长远，绝不能只靠我等寥寥数人，更不能一直依赖降卒、流民！必须建立我们自己的根基！着你即刻筹备，设立‘青鸾学堂’，分设文武两科，工科亦不可少！文科，培养通晓民政、律法、算学之基层吏员；武科，选拔忠勇可造之士卒，系统学习战阵、谋略、操典；工科，则传授格物、营造、匠作之学问！师资可从现有人员中选拔，亦可征辟境内有识之士！此事关乎未来数十年气运，务必尽快办成！”
“属下领命！定当竭尽全力！” 林清源深知此任之重，郑重应下。
“第三，资源控制！” 沈正阳看向一位面容精悍、曾负责探矿的将领，“葛鹏！”
“末将在！” 葛鹏起身。
“火药，乃我军未来啃之关键！其命脉，在于硝石、硫磺！着你组建探矿队，持我手令，在我控制区及周边险要隐秘之处，全力勘探硝石、硫磺矿源！一旦发现，不惜代价，予以控制！确保我火药工坊，原料无忧！”
“末将明白！纵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矿脉！” 葛鹏声音铿锵。
三大任务，条条直指关键，规划清晰。在场众人听得心绪激荡，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更加稳固、更加强大的青鸾军正在崛起。
然而，就在这雄心勃勃的蓝图刚刚铺开之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北京紫禁城，养心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年轻的崇祯皇帝面容憔悴，眼窝深陷，正对着御案上一份来自陕西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奏折上，详细描述了陕北“沈逆”如何“开荒种田，铸甲练兵”，如何“收拢流民，自成一国”，其势“非寻常流寇可比”，俨然已成“西北心腹之患”！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崇祯猛地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与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机，“中原流寇未平，西北又出此大患！朕的江山……朕的江山……”
他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地上那本奏折，仿佛要透过它，将那个远在陕北、名叫沈正阳的“逆贼”碎尸万段。
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帝国的心脏悄然酝酿，并将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向那片刚刚迎来丰收的黄土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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