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舔亮美因茨的屋顶，古登堡印刷工坊的木门就被踹得巨响。
沉闷的撞击声撞碎晨雾，檐下麻雀扑棱棱飞散，成一片惊惶的灰影。
两名领主卫兵挎着出鞘长剑，猩红披风扫过满地金属活字，摩擦出刺耳声响。
教廷禁令如冰冷铁板，狠狠拍在石制工作台上，震得粉尘飞扬。
“即刻停印《九十五条论纲》！”领头卫兵吼声震落屋顶灰尘，烛火剧烈摇晃。
“违抗者，封坊抓人，格杀勿论！”另一名卫兵抽剑，剑刃映晨光，寒光凛冽。
古登堡脸色惨白如纸，攥着印刷机摇杆，嘴唇哆嗦着不出话。
工人们缩着肩膀满脸恐惧，有人想往深处退，却被卫兵怒视逼停脚步。
阿扎尔站在人群中，指尖悄然摸向怀中星砂瓶。
瓶身温热发烫，藏着跳动的星火，已浮现领主出行路线——辰时三刻，必过城外石桥。
他上前一步，挡在古登堡身前，脸上堆起谦卑的笑。
“大人息怒，”他微微躬身，语气恭敬无措，“我们这就停工，绝不敢违抗教廷。”
目光飞快扫过卫兵坐骑的马蹄铁，漆黑铁掌泛着冷光，正适合承载星砂之力。
星砂瓶在宽袖中轻斜，银灰色星砂细如粉尘，顺着指尖簌簌落在铁掌上。
星砂触铁的瞬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随即融入铁器消失。
“工坊里还有不少印好的书页，”他故意放慢语速，眼角紧盯相融痕迹，“堆得满地乱糟糟。”
“能否容我们整理销毁，免得污了教廷的眼，也省得大人烦心？”
领头卫兵不耐烦踹地，石板咚咚作响：“午时前必须处理干净！”
“敢私藏一页，拆了你们的骨头，烧了这破工坊！”
完甩着猩红披风转身，马蹄声在石板路敲出沉重威胁，渐渐远去。
阿扎尔立刻转身，双手抓住古登堡胳膊，语气急促却沉稳：“快，让工人们把论纲分装进面粉袋、布料捆！”
他指向窗外巷口，十几名身着商服的人早已等候，眼神警惕而坚定。
“辰时三刻，城外石桥见！”他压低声音字字清晰，“趁乱送出去，分往不同城邦！”
古登堡愣了愣，惶恐渐被决绝取代，猛点头嘶哑招呼：“快！按伊莱亚斯先生的做！”
工坊里瞬间响起急促脚步声、纸张翻动声与木箱开合声，杂乱却有序。
带星砂印记的《九十五条论纲》被迅速塞进面粉袋，或夹在布料间，与寻常货物完美相融。
阿扎尔穿梭人群，不时稳住掉落纸堆，目光始终留意窗外日影。
星砂瓶在怀中微微震颤，无声提醒着时间紧迫。
辰时三刻，美因茨大教堂钟声准时响起，浑厚声响传遍全城。
阿扎尔抬手示意，十几名商人扛起货物，弯腰快步走出工坊，奔向城外石桥。
他紧随其后，敏捷钻进桥洞阴影，屏住呼吸观察桥面。
鎏金马车碾过石桥石板，轱辘声沉闷如雷，压得石缝野草瑟瑟发抖。
领主坐在车厢里，车帘缝隙透出华贵丝绸，卫兵分列两侧警惕扫视。
阿扎尔指尖轻叩星砂瓶，瓶身光芒骤盛，温暖光晕透过衣料散发。
下一秒，马蹄铁上的星砂迸发强烈磁力，四匹马的蹄子被牢牢吸附。
马匹吃痛嘶鸣，人立而起胡乱蹬踏，马车猛地向前倾斜。
“哐当——”
车厢狠狠撞在石桥护栏，木质车架发出刺耳断裂声，车轮卡在石缝动弹不得。
“该死！怎么回事？”领主愤怒怒吼从车厢传出，满是被惊扰的暴躁。
卫兵们慌忙跳下车，七手八脚推车安抚惊马，乱作一团，无人留意桥洞身影。
阿扎尔抓住时机，朝商人们挥了挥手。
十几名商人立刻扛货冲出阴影，沿不同方向疾驰，奔向各城邦边界。
星砂微光在他们脚边一闪而逝，如真理的萤火，微弱却坚定。
阿扎尔盯着远去商队，嘴角刚勾出欣慰笑意，身后就传来急促马蹄声。
他心中一凛，猛地回头，领主竟带着卫兵提前折返，猩红披风格外扎眼。
不好，被察觉了？
他来不及多想，转身快步跑回工坊，将星砂瓶紧藏衣襟，按住跳动瓶身。
冲到火盆边，抓起几叠空白纸，狠狠扔进早已备好的火盆。
黑色纸灰随风飘散，落在肩头，带着灼热温度。
领主马车刚停工坊门口，阿扎尔就捧着纸灰迎上去，脸上满是恰到好处的惶恐。
“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他声音带一丝颤抖，似被突折返吓到。
“您看，”他指着空荡印刷机与满地狼藉，“所有书页都已销毁，绝无半分私藏，可派人检查。”
卫兵们立刻冲进工坊翻查，敲遍木箱、戳破布料、掀起石板。
却只找到满地空白纸、冰冷金属活字，以及未清理干净的印刷油墨。
领主掀开车帘，盯着火盆余烬，又看阿扎尔坦荡无措的眼神，眉头紧锁。
半晌，他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下次再敢私印异端文字，定不饶你们！”
吩咐卫兵：“走！”
马车再次启动，车轮滚动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巷口尽头。
古登堡瘫坐在地，后背被冷汗浸透，顺着脊梁骨淌下，望向阿扎尔满是敬畏感激。
工人们纷纷松气，瘫坐喘息，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阿扎尔摸了摸怀中星砂瓶，瓶身光芒渐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
像是在诉刚才的惊险。
他缓缓吐出浊气，紧绷的神经放松。
这一次危机，总算暂时化解。
但他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
教廷追捕不会停，领主警惕未消除，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
星砂能扰乱马蹄、制造混乱，却挡不住人心深处的贪婪与偏执。
那些被送走的《九十五条论纲》，如撒入欧洲大地的火种。
只要有一丝风，就会燃起燎原之势，点燃人们对真理的渴望，撼动教廷统治。
他望着窗外阳光中的尘埃，微颗粒在光里飞舞，仿佛无数等待觉醒的灵魂。
心中默念：路德在维滕贝格点燃的星火，绝不会在这里熄灭。
它会越烧越旺，照亮黑暗中世纪，唤醒沉睡的理性。
下一场风暴，或许已在不远处城邦酝酿，教廷反击只会更猛烈。
但他无所畏惧。
阿扎尔握紧怀中星砂瓶，感受着温暖而坚定的力量。
这瓶子里，藏着宇宙的秩序，也藏着守护真理的决心。
它，将是这场宗教改革中，守护真理的最后一道屏障。
而他，会带着这份力量，继续在黑暗中前行，直到破晓之光洒满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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