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坐在塌陷的石台上，膝盖上铺着一张煎饼纸。炭头刚落下，一个“论”字还没写完，纸角就卷了起来，像是被风吹过，可这里没有风。
他没停手。
手指压住纸边，重新落笔。这一次，滑板底面的金线微微一震，蓝光顺着轮轴爬上来，在他指尖绕了一圈。字迹稳住了。
他呼出一口气，胸口那股暖流还在转，不快不慢，像在等他继续。他知道这东西不是病，是之前穷奇吐出来的那滴液体化成的，现在贴着他心口，成了某种提醒。
他开始写。
不是照抄之前的提纲，而是直接往下走。第一句就是：“高维生命体的认知重构，需以低维经验为锚点。”
话音刚落，脑子里突然多了无数条推演路径。他没注意，只觉得这话顺，像是早就该这么。其实那是系统在后台自动模拟了亿万次教学场景，把最稳定的表达方式塞进了他的意识流里。
他继续写。
第二段讲传导机制。到滑板和雷劫珠共振时，指尖划过纸面，金光渗进去，文字自己延展成图示，画出了能量流动路线。他没看懂，但知道是对的。
第三段写反馈验证。他提到用血当墨水那次，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纸上的字忽然闪了下红光，边缘浮出一行字：“案例已收录，建议补充梼杌长颈鹿形态转化数据。”
他皱眉。
这本子又来批改了？
但他没管，撕下一块辣条包装袋，剪成条，贴在旁边，用炭头写下：“这就像教娃认数，得从掰手指开始。”
话音刚落，贴着的包装袋轻轻颤了下。
他知道有用。
就这么一句大白话，反而让那些乱飘的符文安静下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没亮，也没黑，整个世界像卡在某一帧里。他写得越来越快，手指开始发抖，指腹磨破了，血渗出来，染在纸上。
每滴血落下去，笔记本就会震动一次。
有一次，整页纸上的公式突然扭曲，变成一堆倒着写的符号，朝他扑过来。他没抬头，直接用手掌拍在标题上。
“回档。”
两个字出口，眼前画面一闪，回到前一秒。纸面恢复原样。
他喘了口气，左手缠上一块布条，是从外卖服袖子上撕下来的。右手继续写。
第四章讲知识门槛。他举了个例子：拿广场舞节拍引导社恐雷劫跳舞充能。写到这儿时，胸口暖流猛地一跳，纸上自动生成一段注解：“节奏同步率提升87.3%，建议纳入基础教学模板。”
他看了眼，没惊讶。
这种事早就习惯了。摔跤捡秘籍，打喷嚏喷神丹，现在连写字都有人帮忙校对。
他只是低头，继续推进。
第五章讲防篡改机制。他强调所有材料必须具备自我修复能力。刚写完这一条，纸角突然冒烟，整张纸开始泛灰。
他抬手就想按标题回档。
可这次没反应。
系统沉默了。
三秒后，纸面炸开一道裂痕，像有东西从里面往外撞。他一把抓起滑板挡在前面，雷劫珠嗡鸣一声，蓝光扫过，裂痕才停下。
他盯着那道缝。
不是烧的，也不是风吹的。是被人删的。
他没话，默默翻过一页新纸，重新写上第五条。
字刚成型，又灭。
第三次，他干脆不写了。把炭头咬在嘴里，双手按住纸面，闭上眼。
“我不是为了应付谁。”
声音不大。
“也不是被人逼着干的。”
他睁开眼，看着那片空白。
“是我自己想弄明白——为什么1+1必须等于2？为什么凶兽吃了算式就能变乖？为什么这个世界，非得有人教它规矩？”
话音落。
滑板底面金线猛然亮起，比之前亮十倍。雷劫珠疯狂旋转，蓝光化成一圈波纹，扩散出去。
纸上，字一个个重新浮现。
不只是原来的第五条。
连前面四章的内容都在自动重建，而且更完整。每一段后面都多了系统自动生成的案例和数据支撑，像是有无数个他在同时写作。
他坐直了身体，右手重新执笔。
第六章。
核心原则。
他写下标题：“教师本人，也必须相信自己教的内容。”
然后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这句话不只是写给别饶。是写给他自己的。
之前他以为自己只是运气好。摔跤捡秘籍，打喷嚏喷神丹，随口一句话就成了失传功法。他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巧合，是糊弄过去的。
但现在他明白了。
不是糊弄。
是他真的懂。
哪怕他自己没意识到。
他继续写。
“若教师不信，知识便无根。若传授者疑，法则即崩解。故教学之始，先问本心：你是否愿意为此负责？”
写到这里，手指已经麻木。
但他没停。
最后一句是：“本文撰写者李狗蛋，愿负此责。”
笔尖落下。
整本笔记轰然一震，金线从纸页里钻出，缠上他手腕，暖流冲上大脑，无数画面闪过——孩掰手指、老师写黑板、修士推机、凶兽啃光字。
全是学习的样子。
他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眼神变了。
不是疲惫，不是愤怒，是一种沉到底的平静。
他知道论文还没完。
十万字，才写了不到三万。
但他不怕。
他正准备翻页继续，忽然，整片书写区域失光。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
所有纸张，瞬间化灰。
风一吹，散了。
只剩下一个空白封面，漂浮半空。
他坐在那里，没动。
几秒后，他伸手，把炭头从嘴里拿出来，吹了吹灰。
然后弯腰，从辣条袋里摸出一张新的煎饼纸，铺在膝盖上。
重新写下“论”字。
闭眼。
深呼吸。
心里：“我不是为了谁才写的——是我自己想弄明白。”
滑板金线再次亮起。
比刚才更亮。
论文内容开始自动重建。
他睁开眼，右手执笔，左手按住纸角。
沙沙声响起。
夜未尽，风已停，唯有他身周浮着微弱金光，一页页文字缓慢重生。
他左手缠着染血布条，右手不停书写，眼神沉静如渊。
此刻，他不再是被动卷入法则乱流的幸存者。
而是主动执笔、为混沌立规的书写者。
炭头划过纸面，发出细微声响。
他写下一个字。
又一个字。
手指抽搐，血滴落在纸角，晕开一片红。
他没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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