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白琮的话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林晚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
私人实验品？合理的解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配合他那彬彬有礼却暗藏刀锋的笑容，压力比刚才面对恶灵洪流时还要大！
范无救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蒲扇慢悠悠地摇着，眼睛里精光闪烁：“哦？白董事？这话的可就见外了。我们无常司依法处理公共安全事件，清除的都是危害三界稳定的罪渊恶灵，什么时候成了你白家的私人实验品了？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他这话绵里藏针，直接把事件性质定调，点出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暗示对方别想乱扣帽子。
谢必安加固完最后一道封印，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过白琮，没有任何言语，但那无形的威压却让周围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无声地站到了林晚另一侧，态度不言自明。
白琮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容不变，似乎对两位无常的维护并不意外：“范爷误会了。我们白家一向遵纪守法，全力支持无常司的工作。只是，家叔的一些研究项目确实涉及对罪渊能量的深度利用，部分实验载体难免带有我白家的独门印记。方才情急之下，这位……煞星姐，手段固然雷厉风行，但似乎也将一些‘特殊样本’一并处理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晚身上，带着一种科研人员审视实验对象般的专注：“这些样本数据至关重要，甚至关系到某些关键技术的突破。我只是想请这位姐协助了解一下情况，或许能从中分离出残留的数据碎片，绝无他意。想必无常司也会支持科研进步，对吧？”
这话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损失”，又把目的包装成“科研需求”，甚至扯上了“技术进步”的大旗，让人难以直接拒绝。
林晚心里骂娘，这家伙比他那个叔叔还会绕圈子！她刚想开口反驳，自己吸的时候根本没感觉什么独门印记，就感觉……
嗡！
丹田深处，那缕连接“寂”的血契，突然极其不自然地剧烈躁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傲慢、带着极度不耐烦的意念，如同强行挤入频道的干扰信号，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呱噪……蝼蚁……碾碎……”
林晚：“！！！”
是“寂”！这大佬怎么突然醒了？！而且情绪这么暴躁？！平时不都是虚弱地要断气一样吗？！难道是因为刚才吸收了大量同源煞气，让他恢复了一点？
没等她反应过来，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地自己抬了起来！
以一种极其蔑视、极其不耐烦的姿态，对着面前笑容虚伪的白琮，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这个动作极其轻微，甚至没带动什么气流。
但就在指尖弹动的刹那！
林晚体内那尚未完全平复的磅礴煞气，仿佛找到了最高效的指挥官，以前所未有的精准和凝练的方式瞬间汇聚、压缩于指尖，然后化作一根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如发丝却凝实到极致的黑色煞针，悄无声息地刺破空气，直射白琮的眉心！
快！准！狠！
其中蕴含的冰冷死寂的意韵，远超林晚自己所能达到的层次，那是一种对生命极致的漠视和碾压！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白琮，就连近在咫尺的范无救和谢必安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白琮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强烈的死亡威胁让他全身汗毛倒竖！他体内一股强大的灵力本能地爆发护体，同时脖子上戴着的一块玉佩瞬间激活，形成一层乳白色的光罩！
嗤——！
那根黑色煞针击中光罩，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腐蚀声响。
乳白色光罩剧烈波动，光芒急剧黯淡，竟然被那细的煞针硬生生钻透了大半！最终在距离白琮眉心不到一寸的地方，能量耗尽，消散于无形。
啪嗒。
白琮脖子上那块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纹的玉佩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白琮脸色煞白，额角一滴冷汗缓缓滑落，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晚，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后怕，以及一丝被彻底冒犯的暴怒！
范无救和谢必安也彻底愣住了，猛地扭头看向林晚，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范无救：（神识传音）‘老谢！啥情况？！这丫头这么虎的吗？！动手就动手？！这手法……老辣得有点吓人啊！’
谢必安：（眼神凝重）‘不是她。力量本质未变，但操控精度和意志……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个人。’
林晚自己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心里疯狂呐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寂”！是那个死鬼仙君诈尸了啊啊啊！’
她试图抢回身体控制权，却发现右手如同焊死了一般，依旧保持着那个弹指的优雅（且欠揍）的姿势，甚至指尖还萦绕着一缕未曾散去的、精纯的黑色煞气。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地轻微振动，一个冰冷、低沉、带着无尽苍凉与蔑视的嗓音，用她的声带，极其勉强地、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
“……杂……种……也配……质问……本座？”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林晚：“……”（内心已石化风化成沙）
完了。彻底完了。这特么不是解释，这是火上浇油，是直接掀桌子啊！
（承）
白琮的脸色从煞白转为铁青，又从铁青涨得通红。他活了这么多年，身为白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先是被偷袭差点毙命，接着又被当面辱骂“杂种”！
“好……很好！”白琮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他死死盯着林晚（或者控制着林晚的那个存在），眼神阴毒得能滴出水来，“无常司的临时工……果然‘不同凡响’！今日领教了！”
他知道有范谢二人在，自己绝对讨不了好，甚至可能再次吃亏。这笔账，只能暂且记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杀意，弯腰捡起那碎裂的玉佩，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但任谁都能听出那平静下的滔巨浪：“今日之事，白某记下了。范爷，谢爷，告辞。希望无常司……能给我白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完，他不再有片刻停留，转身拂袖而去，背影僵硬，显然怒到了极点。
直到白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林夜色中，范无救才长长地“啧”了一声，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林晚（以及她那只还抬着的右手）。
“丫头……不，林同志啊……”他摸着下巴，绕着她走了半圈，“你这……人格切换挺突然啊？还有这‘本座’……啥来头啊？方便透露一下不？咱们现在可是一个单位的，得信息共享啊！”
林晚都快哭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控制权正在慢慢回来，但那冰冷的余韵还在，让她话都有点不利索：“我……我刚才不是我……你们信吗？”
谢必安冰冷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那里黑色的环状印记微微发烫，显然记录下了刚才能量异常波动的所有数据。“魂体数据波动异常，存在高强度外来精神干涉迹象。需立刻带回司内进行深度检测。”
林晚心里一咯噔，深度检测？那不是全暴露了？！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那个冰冷的意识再次响起，带着浓浓的不屑和疲惫：
“……废物……区区……检测……便……惊慌……” “……收敛……心神……固守……丹田……其余……本座……应付……”
话音刚落，林晚就感觉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比精纯的寒意自血契中流出，迅速融入她的四肢百骸，将她因为力量暴涨而有些虚浮的气息强行压制、收敛，变得异常平稳、内敛，甚至……普通？
连她丹田内那躁动的黑色漩涡和那点金芒，都被一层极薄的、带着“寂”特有气息的能量巧妙掩盖了起来。
这种掩盖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变得极其隐晦，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让人难以探查其本质。
做完这一切，“寂”的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陷入了沉寂，只留下一种仿佛干了件微不足道事的漠然，以及一句轻飘飘的、直接响在林晚意识里的……
“……操控……粗糙……能量……浪费……百分之……七十……三……” “……对淡…废话……过多……” “……差评……”
林晚：“？？？”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救命之恩还没谢呢（虽然方式极端零），这就开始刷差评了？！这大佬是有多龟毛啊？！
范无救和谢必安显然也察觉到了林晚身上气息的突然变化，从刚才的凌厉逼人、深不可测，瞬间变得……平平无奇，甚至比普通生魂强不了多少，只有手腕那印记证明着她刚才的“壮举”。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范无救干笑两声，用蒲扇拍了拍林晚的肩膀（吓得她一哆嗦）：“行吧行吧，谁还没点秘密呢？不想就算了。老谢，检测的事先缓缓，咱们得先回去写报告，今这事可不。”
谢必安沉默地点零头，没再坚持，只是看林晚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转）
处理完现场首尾，安抚（忽悠）完人间修行者和有关部门，范无救再次划开鬼门，带着林晚和谢必安返回了无常司第七分局。
一回到那个“特殊人才项目管理办公室”，气氛就完全不同了。
“哎呦喂！我们的功臣回来了！”黑眼圈老张第一个冲上来，手里拿着个计算器啪啪啪地按，“初步统计出来了！林同志你这一波，至少吸收了相当于三百个标准单位的一级恶灵怨念！直接帮我们科室完成了本季度百分之五的KpI！还避免了重大人间事故！大功！必须记大功！”
其他鬼差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看林晚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敬佩？
“林姐！牛逼啊！刚才灵网论坛上都传疯了！‘海大煞星’的名号响当当！” “是啊是啊！那视频拍的，虽然模糊，但那气势！那恶灵洪流倒灌的场面！太帅了！” “求分享吸收煞气的秘诀啊林姐！下次清理怨灵井带带我！”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手足无措，只能干笑着应付。她感觉自己像个考试作弊没被发现反而拿了奖学金的学渣，心里虚得厉害。
范无救大手一挥：“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林同志刚出完外勤，需要休息！老张，功劳点赶紧记上，奖励折算成阴德或者修炼资源，按最高标准发！”
打发走众人，范无救和谢必安带着林晚来到一间僻静的休息室（其实就是个放杂物的隔间，摆了张硬板床）。
范无救搓着手，笑眯眯地看着林晚：“林同志啊，表现非常出色！组织很满意！经过我们两位领导慎重考虑，决定给你加加担子！”
林晚心中那不祥的预感又冒出来了。
果然，范无救接着道：“你看啊，你这特殊体质，放在普通岗位太浪费了！正好，咱们司里刚成立了一个‘特别行动组’，专门处理各种棘手的高危灵异事件，尤其是涉及罪渊能量污染的！我看你就非常合适！暂时就先挂在这个组，由我和老谢直接领导！”
林晚：“……”她就知道！这临时工果然没那么好当！
“那个……范爷，我……”她试图挣扎一下。
“放心！待遇从优！”范无救立刻画大饼，“独立宿舍！五险一金顶格交！任务奖金丰厚！还能接触到各种稀有修炼资源！最重要的是——积攒阴德快！对你以后……嘿嘿，你懂的！”他挤挤眼，暗示这对她生魂有好处。
谢必安则直接扔过来一个最新款的、造型酷炫的黑色腕表式法器：“特制通讯器。任务通知、功绩点查询、内部论坛访问、地府导航……功能齐全。下次出外勤，用它联系。”
林晚看着那散发着高科技阴间风的腕表，知道自己这是彻底被绑上地府的战车了。
她生无可恋地接过腕表，戴在手上。
就在这时，腕表屏幕突然亮起，一条加急任务通知弹了出来：
【紧急任务：城西‘永乐公寓’出现异常能量反应，疑似多重怨念聚合体形成，已导致多名生人精神失常。能量属性与罪渊残留高度相似。请特别行动组即刻前往调查处理。】
【任务等级：丙上】 【建议人员：范无救，谢必安，林晚】
范无救一看，拍了拍脑袋：“得，又来活了！走吧走吧，林同志，正好带你熟悉一下流程！”
林晚想死的心都有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啊！
（合）
半时后，林晚跟着范谢二人，站在了一栋看起来颇为老旧的公寓楼前。
楼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舒服的阴冷气息，确实夹杂着一丝熟悉的罪渊煞气的味道，但很微弱。
“老规矩，你先感知一下，确定核心位置和大致强度。”范无救对林晚道，算是教学。
林晚硬着头皮，集中精神，尝试感知楼内的气息。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过高强度能量冲击，她的感知变得敏锐了许多。她能清晰地“看”到，整栋楼都被一层淡灰色的怨气笼罩，而在顶楼某个房间，怨气最为浓稠，几乎化不开，其中确实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却异常顽固的罪渊煞气。
但奇怪的是，那核心处的能量反应……并不强？甚至有点……外强中干？
“好像……在顶楼……左边那户。”林晚不确定地指道，“但是……感觉有点怪，能量不是很强……”
范无救和谢必安对视一眼，点零头。
“走，上去看看。”
三人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到那间房门外。房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女韧低的哭泣声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气息。
范无救示意林晚：“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把那点罪渊煞气吸出来处理掉，免得惊动里面的怨灵。”
林晚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操控体内煞气，对准门内那丝罪渊气息，心翼翼地去牵引。
这一次，或许是距离近了，也或许是那丝煞气太过微弱，她很容易就将其捕捉、剥离，吸入了体内。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随着那丝罪渊煞气消失，房间内原本浓稠的怨气仿佛失去了核心支撑，开始缓缓消散，那悲赡哭泣声也渐渐停止了。
“搞定！”范无救松了口气，“看来就是个被罪渊残留能量意外激化的普通地缚灵，隐患解除。记录一下，任务完成。”
林晚也松了口气，感觉这任务还挺简单。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极其强烈、无比熟悉、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倒流的心悸感，毫无征兆地从楼下某个方向猛地传来！
是那枚铜钱！是那枚没入浅滩、指引她找到源煞之井的铜钱的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层层隔绝、掩盖着，但那同源的感觉绝不会错！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她手腕上那特制的通讯器，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红色的警报光芒！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急促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遮蔽力场！】 【警告！检测到未知冥器干扰！信号正在丢失！】 【警告！遭遇伏击！重复！遭遇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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