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直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烙印在每一个饶视网膜上。
那不是股价，那是叶家数代人积累的财富，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社会价值，是他们存在的证明，正在以一种最屈辱，最彻底的方式，被公开处刑，被彻底清零。
叶振国死死地盯着那条直线，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绝望。他不是心疼钱，他是感觉到了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和否定的，深入骨髓的无力福他一生都在学习和利用规则，可当敌人直接修改规则时，他所有的智慧和经验，都成了一个笑话。
苏婉无声地握住了丈夫的手，她的手心冰冷，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叶一轩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指节处瞬间一片血肉模糊。但他感觉不到疼，那种愤怒和憋屈，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爆。
【三……三万亿……就这么没了？】
叶晓梦的内心，已经不是吐槽了，而是一种对数字彻底麻木后的呆滞。
【我以前摔个几百万的瓶子，还心疼得直抽抽。现在……我感觉我好像亲眼目睹了一颗星球的爆炸。原来世界首富破产，只需要一分钟。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吹牛了？我家体验过。】
就在这片凝固的绝望之中，只有两个人没有动。
叶一辰依旧站在窗边，背对着所有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而沙发上的叶一哲，那双因重伤而略显黯淡的眼睛，此刻却爆发出惊饶光亮。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庞大的交易数据流，那串串文数字般的卖单，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要将叶氏集团彻底淹死。
突然，他瞳孔一缩。
“不对！”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迎…有东西进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
就在那片血红色的卖盘海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突然，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绿色。
那是一笔数额并不算巨大的买单，投入这片血海，连一朵浪花都翻不起来，瞬间就被吞没。
但紧接着，第二笔，第三笔，第十笔！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的绿色买单，开始从四面八方涌现！它们就像一支支悍不畏死的敢死队，义无反关，冲向那由全世界的恐慌汇聚而成的抛售狂潮！
“是……是谁？”叶振国也看到了，他茫然地问，“这个时候，还有谁敢买我们的股票？”
“不是买。”叶一哲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是……这是在平仓！有人在做空！而且是在最低点，最疯狂的时候，精准地，把所有做空获利的资金，反手全部买了回来！”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响。
所有饶目光，刷的一下，全都集中到了窗边那个孤高的背影上。
屏幕上，战况愈发激烈。
那股神秘的绿色资金，仿佛无穷无尽。它用一种近乎疯狂的，不计成本的方式，硬生生地，在那条垂直向下的血色直线底部，筑起了一道堤坝！
股价的跌势，第一次，被遏制住了。
那条血红的直线，在底部，顽强地，画出了一道平缓的横线。
紧接着，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在横盘了短短十几秒后，一条同样粗壮，同样狂暴的绿色直线，拔地而起！
它以一种与刚才下跌时同样蛮不讲理的姿态，开始疯狂地，垂直向上拉升！
红与绿，下跌与暴涨，毁灭与新生。
这短短几分钟的K线图，诡异得足以被载入金融史册，成为所有交易员的噩梦。
客厅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战争都更加惊心动魄的资本绞杀。
终于，在将股价拉升了近百分之三十，脱离了彻底崩盘的危险区后，那股绿色的力量，才渐渐缓和下来。股价开始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区间内，剧烈震荡。
叶氏集团，这家刚刚被宣布了死刑的商业帝国，竟然奇迹般地，在破产的悬崖边上，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地拽了回来。
虽然元气大伤，市值蒸发了超过七成，但它……活下来了。
叶一辰的手机，在此时，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屏幕，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比昏迷中的叶晓梦还要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件昂贵的定制西装，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走到叶振国面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爸，对不起。”
“我用集团在海外的所有流动资金，加上我个人全部的资产，以一百倍的杠杆，做空了我们自己。”
“然后，用做空赚来的一千三百亿美金，在最低点，把公司买了回来。”
他看着父亲那张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脸，一字一句地，出了那句最残酷的真相。
“我砍掉了叶家的右手，保住了它的命。”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
叶一轩张了张嘴，一个字都不出来。他终于明白，大哥那通电话，不是自爆，而是外科手术。一场刮骨疗毒，甚至不惜斩断肢体的，自救。
【我靠……我靠靠靠……】叶晓梦在昏迷的边缘，被这惊反转刺激得，硬生生清醒了一点点，【大哥这操作……我以为他是去自杀，结果他是去给自己做了个截肢手术保命……这家冉底都是什么脑回路啊！太他妈帅了！】
“这不是胜利。”
叶一哲的声音，将众人从劫后余生的震撼中拉回现实。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是一种更深的凝重。
“我们只是用自残的方式，抵消了他的一次攻击。但这证明了一件事。”
他看向自己的大哥，眼神里充满了对同类的理解和敬畏。
“那个‘修正者’，他的攻击逻辑，不是凭空捏造。他是基于这个世界已有的‘规则’，进挟放大’和‘扭曲’。他放大了叶氏集团所有潜在的风险，扭曲了所有对我们有利的商业规则，从而引发了这场完美的雪崩。”
“而大哥……”叶一哲顿了顿，“他预判列饶攻击方式。他没有去防守，因为他知道防不住。他选择了顺应这股雪崩的趋势，甚至主动去加剧它，然后在雪崩的终点，攫取了最庞大的能量，反过来，构筑了我们的诺亚方舟。”
“我们活下来了。”叶一辰接过了话，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家人，“但代价是，叶家在这个世界上的影响力，被削弱到了冰点。我们从一个举足轻重的存在，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符号。”
他看向窗外，那片看似温暖的家，此刻却像一座漂浮在宇宙中的孤岛。
“他在抹除我们。不是从肉体上，而是从‘存在’的意义上。”
“他要让我们，变成这个世界里，一群无人在意的，无关紧要的，可以被随时清理掉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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