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雾裹着寒意。
重庆粮仓方向突然传来 “轰隆” 一声闷响。
震得城头砖缝掉渣。
奢崇明扒着城头垛口，指甲抠进砖缝。
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
“‘惊蛰’ 计划成了！”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粮仓方向没升起预想中的冲火光。
反倒飘起一面明黄色的明军旗号，在晨雾中格外扎眼。
“怎么回事？！”
奢崇明嘶吼着，声音像被掐住的破锣。
此时的粮仓内，东厂卧底李千户正踩着死士的手腕。
对方手里还攥着没燃尽的引线。
地上堆着十几个拆开的火药包，里面装的全是沙土。
早在朱清贵心腹接触死士时，东厂就截获了消息，提前换了引线和火药。
“敢在督师眼皮子底下搞事，活腻了？”
李千户踩断对方手腕。
锦衣卫一拥而上，将剩下的死士捆成粽子。
“奢崇明，你的后路断了！”
袁可立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战场，震得晨雾翻滚。
“佛图关三面环水，一面断粮，你已钻进罗地网，速速投降！”
奢崇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浑身发冷。
他低头看着城外。
明军大营连绵数十里，火把连成火龙，炮口全对准了重庆城。
这不是临时围城，是早挖好的陷阱！
他当初放弃成都、主攻重庆，根本不是自己的决策。
是朱由校算准他缺粮，故意漏出的 “诱饵”，引他钻进 “精准围歼” 的死局。
“开炮！”
袁可立站在指挥高台上，右手狠狠劈下。
佛图关城头的二十门红衣火炮同时轰鸣。
火舌喷吐间，炮弹带着尖啸砸向叛军阵地。
土墙 “哗啦” 崩塌，烟尘裹着碎石飞溅。
叛军士兵像被风吹倒的麦子，成片倒下。
奢崇明的叛军早已断粮三日，手里的刀枪都生了锈。
面对官军的火器优势，只能用血肉之躯硬扛。
“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奢崇明拔剑出鞘，剑刃砍在城头铁栏上，火星四溅，亲自督战。
叛军前军举着盾牌拼死冲锋。
刚冲到官军阵前，就被火枪齐射打退。
铅弹穿透盾牌，带出一个个血洞，尸体堆在阵前，像堵矮墙。
“总攻！”
杜文焕握着开山刀冲在最前，刀刃劈翻一个叛军校。
“奢崇明已败，降者免死！”
明军步兵踩着叛军尸体前进，与叛军展开白刃战。
刀枪碰撞声、惨叫声混在一起。
“放下武器！朝廷不杀降兵！”
李仕奇挥舞长刀，刀光闪过，三名叛军校接连倒地，鲜血溅满他的铠甲。
叛军本就士气崩溃，听到 “免死” 二字，纷纷扔刀跪地，连喊 “饶命”。
奢崇明急红了眼，命督战队举着砍刀砍杀逃兵。
“谁敢退！老子先宰了他！”
可溃逃的洪流根本挡不住。
官军采用 “添油战术”，生力军一波接一波。
叛军早已累得手臂都抬不起来，阵线像被撕开的布，节节瓦解。
激战半日，重庆城外的护城河被鲜血染红。
叛军死伤过半，活着的也只剩喘气的力气。
“突围！往水西方向走！”
奢崇明知道大势已去，砍倒身边的逃兵，带着儿子奢寅久、弟弟奢崇辉和几百残部，从城南缺口突围。
刚冲出不到三里，就听到前方传来震呐喊。
“奢崇明，哪里走！”
张凤仪手持长枪，胯下白马踏尘而来，银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身后的白杆兵如猛虎下山，拦住了去路。
“给我杀！”
奢崇明挥剑砍向张凤仪，剑风凌厉。
张凤仪侧身躲过，长枪如毒蛇出洞，直刺奢崇明胸口。
“噗嗤” 一声，枪尖穿透铠甲，扎进心脏。
奢崇明中枪落马，胸口血洞咕嘟冒血，挣扎着想要爬起。
张凤仪抬手一箭，箭簇钉在他手边的泥土里，箭尾嗡嗡乱颤。
“爹！”
奢寅久嘶吼着冲上来，刚举起刀，就被白杆兵乱枪刺死，尸体压在奢崇明身上。
奢崇辉、安氏及麾下伪官，也在随后的清剿中被斩杀殆尽，人头挂在旗杆上示众。
朱清贵被五花大绑押到袁可立面前，裤腿全是尿湿的痕迹，吓得魂飞魄散。
“督师饶命！我招！我全招！”
他磕头如捣蒜。
“是邹元标指使朱童蒙，让我怂恿奢崇明叛乱，想借叛军动摇陛下的新政……”
袁可立冷笑一声，命人给朱清贵套上木枷。
“押往京城，交给陛下发落！”
这场席卷西南的叛乱，历时不足两月便被彻底平定，比历史上快了整整三年。
捷报用八百里加急送抵京城，乾清宫内一片欢腾。
朱由校捏着奏疏，连拍三次案桌，龙颜大悦。
“袁可立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短短两月平叛，解西南大患！”
他转向殿下文武，声音爽朗。
“传旨！”
“封袁可立为兵部尚书，世袭一等伯；张凤仪、杜文焕等将领各升三级，赏黄金百两；参战士兵每人赏白银十两，伤残者由国库供养终身！”
魏忠贤躬身应诺，声音洪亮。
“奴婢这就拟旨，快马送往西南！”
“还有！”
朱由校话锋一转，指向西南舆图。
“即刻推行永宁土司‘改土归流’！”
他语气坚定。
“废除土司世袭，设府县管辖，由朝廷委派流官治理，从根上断了割据的隐患！”
方从哲上前一步，躬身赞道。
“陛下英明！”
他补充道。
“陛下此前提前催收江南欠税，充盈国库，如今改土归流、军需赏赐都有底气，这‘财政前置’的决策，真是高瞻远瞩！”
朱由校微微颔首。
他早算到西南土司是顽疾，提前三年就开始充盈国库、整训军队，就是为了今日的雷霆一击。
“水西土司安位，此前纵容奢崇明，传旨训斥！”
朱由校眼神锐利。
“命他限期上缴私藏的军械，否则一并处置！”
就在朝廷推行改土归流、西南看似平定之际，东厂的密报紧急送进乾清宫。
魏忠贤脸色凝重，躬着身子递上密报。
“皇爷，水西密报，安邦彦反了！”
朱由校接过密报，指尖划过字迹。
安邦彦是安位的叔父，不满朝廷训斥，已软禁安位，暗中联络各地土司和东林党残余，集结了十万兵马，是奢崇明的三倍！
更扎眼的是最后一句：“安邦彦勾结边境番族，还与后金有书信往来。”
“果然来了。”
朱由校将密报放在案上，神色平静，却透着彻骨的冷厉。
他早预判到水西会反。
土司世袭了几百年，改土归流等于断了他们的根，必然会拼死反抗，这是西南最后的顽疾，必须根除。
“传旨袁可立！”
朱由校走到舆图前，指尖点在重庆。
“暂缓班师，驻守重庆，严密监视水西动向，整军备战！”
“命东厂加大情报搜集，查清安邦彦的粮草囤积地、东林党联络人，还有他和后金的勾连证据！”
魏忠贤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不敢耽误片刻。
朱由校走到窗前，望着西南方向的空，晨雾已散，阳光却照不透远处的乌云。
奢崇明叛乱已平，改土归流正在推进，东林党主力被重创，朝堂清明了不少。
可水西的乌云，正越聚越厚。
水西土司的营帐内，安邦彦正摩挲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
案上摊着西南舆图，贵阳、遵义等地标旁，密密麻麻画着红圈。
那是他要攻占的城池。
帐外，十万土司精兵正在操练，刀枪如林，火铳的黑洞洞枪口对准了重庆方向。
东林党残余的联络人揣着密信走进帐内，袖口露出半块后金腰牌。
那是后金可汗努尔哈赤的赏赐。
辽东的探马也传来消息：后金骑兵在边境集结，劫掠了大明三个驿站，杀了五十名哨兵，摆明了要趁西南乱局南下。
西南的空，并未真正放晴。
安邦彦的十万大军压境，比奢崇明更凶悍，会不会引发西南全域动荡？
东林党与后金勾结，会在背后捅出什么致命刀子？
一旦双线作战，大明的国库和兵力，能不能撑住？
朱由校抬手按住窗棂，指尖冰凉。
一场比奢崇明叛乱更大的风暴，正在水西的阴影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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