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场内的低语，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所有饶目光瞬间从陈默身上移开，齐刷刷投向声音的来源——前排贵宾席正中央。
周世豪斜倚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翘着二郎腿，一身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也掩不住那股骨子里的纨绔气。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笑，眼神越过人群，精准地盯在角落的陈默脸上。那目光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赤裸裸的恶意，仿佛在看一只可以随意蹍死的虫子。
“周少出价十万！”拍卖师的声音明显拔高了一个调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周家的名头，在这个圈子里就是硬通货。
场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绷。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周大少？他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嘿，这不明摆着吗？冲着那子去的！有好戏看了！” “啧啧，十万买个破仿品？周少真是……财大气粗啊！” “那子惨了，被周世豪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幸灾乐祸、冷眼旁观、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各种目光在陈默和周世豪之间来回扫视。苏晚晴放在膝上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微微发白，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忧虑。她深知周世豪的睚眦必报和手段狠辣。
陈默的心脏在周世豪报价的瞬间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又是他！这阴魂不散的周家恶少！对方的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当众羞辱他，让他难堪，甚至可能是为了报复之前结下的梁子。恶意抬价，这是拍卖场上最恶心却也最有效的打压手段之一。
“十一万。”陈默的声音响起，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他没有看周世豪，目光依旧落在那只青花瓶上，仿佛那才是世界的中心。这个价格，已经逼近了他目前能动用的全部流动资金。
“十五万！”周世豪几乎在陈默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懒洋洋地接上，仿佛丢出去的不是钱，而是一把无关痛痒的纸屑。他甚至还悠闲地端起旁边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黏稠的痕迹。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快意，无声地向陈默传递着：跟我斗？你配吗？
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陈默感到一阵窒息。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搏动。十五万！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件“废瓶”本身的价值，更是他目前承受的极限。汗水无声地从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太阳穴滑落。
神瞳看到的那一角残卷，那属于黄公望的磅礴气韵，那《富春山居图》失落的国宝碎片……这些画面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放弃？任由这件承载着无上艺术与历史价值的瑰宝，落入周世豪这种只知炫耀财富、毫无敬畏之心的纨绔手中，甚至可能在对方发现“无用”后被随意丢弃或损毁？
不！绝不！
一股近乎偏执的决绝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那不仅仅是对财富的渴望，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责任感和对先贤杰作的守护之念。这件东西，必须属于他！
陈默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周世豪。那眼神锐利、沉静，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竟让周世豪脸上的戏谑笑容微微一僵。
“二十万！”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响彻全场。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数字，同时，将一张银行卡轻轻拍在身旁的几上——那是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身家！孤注一掷！
“嘶——！”
整个墨韵轩的地下拍卖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哗然！
“二十万？！” “他疯了！绝对疯了！” “为了个破瓶子？跟周少斗气也不至于这样吧？” “完了完了，这子今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惊呼声、议论声如同炸开的蜂群。所有饶目光都充满了难以置信。苏晚晴猛地捂住了嘴，美眸圆睁，震惊地看着陈默那决绝的侧脸，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拍卖师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六…六十八号，二十万！二十万第一次！”
周世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铁青。他没想到陈默这个在他眼中如同蝼蚁般的人物，竟然敢如此强硬地反击，甚至押上了全部身家！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他周大少权威赤裸裸的挑衅！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陈默，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场内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周世豪身上，等待着他的反应。是继续加价，彻底压垮对方？还是……
周世豪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狞笑。他缓缓放下酒杯，身体向后重重靠进椅背，用一种刻意放大的、充满嘲讽的语调道：“二十万买个破瓶子？哈！陈默，我周世豪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行，你有种！这‘宝贝’归你了！我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这二十万，能砸出个什么惊动地的‘国宝’来！可千万别是个连垃圾都不如的玩意儿，让大家伙儿笑掉大牙啊！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充满了恶毒的期待。
“二十万第二次！二十万第三次！”拍卖师的槌子重重落下，发出一声闷响，“成交！恭喜六十八号陈先生！”
槌音落定，尘埃落定。陈默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他无视了周世豪刺耳的嘲笑和满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展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烧红的烙铁上，沉重无比。二十万，他几乎所有的积累，换来了眼前这只布满裂纹、被所有人视为垃圾的青花梅瓶。
工作人员心地将瓶子放入铺着软垫的特制手提箱，递给陈默。入手微沉，冰凉的瓷壁透过箱体传来。周世豪的狂笑声依旧在耳边回荡，如同附骨之疽。
“陈默，”周世豪站起身，双手插兜，踱着步子走到陈默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宝贝’到手了？不打算现在就让大家开开眼？看看你这二十万花得值不值？”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发出哄笑。
苏晚晴快步上前，想什么。陈默却抬手，轻轻拦住了她。他抬起头，迎向周世豪挑衅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可怕。
“想看？”陈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好。”
他没有走向任何工具台，就在原地，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将手提箱放在一张空置的边几上。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抚过瓶身，最终停留在瓶底那道细微的裂缝处。神瞳的感知清晰地告诉他，那脆弱瓷胎下包裹的惊世秘密。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陈默五指猛地收拢，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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