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洛城古玩市场已是人声鼎罚秦穿行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目光如精准的探针，扫过两侧地摊上堆积如山的“旧物”。铜绿斑驳的佛像、釉色暗沉的粗瓷、字迹模糊的旧书……大多蒙尘，难掩赝品本色。直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方垫在破瓦罐下的旧瓷碟，骤然攫住了他的心神。
那碟形制古朴，状若一朵舒展的莲瓣，边缘带着岁月侵蚀的微磕碰。真正让秦瞳孔微缩的，是它那层釉色——雨过青！纯净得如同被江南暮春细雨洗濯过的苍穹，釉面流淌着温润如玉的宝光，细密如鱼子的开片在初升的阳光下若隐若现。底部一圈深褐色的灼烧痕，宛如岁月盖下的古老印章。
“钧窑青釉盏托！”秦脑中瞬间炸开惊雷，北宋宫廷御用的极致美学，存世寥若晨星。他强压住擂鼓般的心跳，蹲下身，随手拿起旁边一只粗劣的青花碗，故作随意地问：“老板，这碗怎么出？”
摊主老张是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实人，闻言抬了抬浑浊的眼：“那个啊……您给八十拿走。”
秦点点头，放下碗，手指“不经意”地拂过那方盏托：“这个垫东西的旧碟子呢？看着还有点古意，配我这碗喝茶倒挺合适，搭着一起吧？”
老张瞥了一眼那灰扑颇碟子，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嗐，垫罐子的破烂，您要喜欢，给二十块拿走！”
秦心头一松，面上却不动声色，掏出百元钞票递过去：“不用找了，热，您买点水喝。”他迅速用旧报纸将盏托仔细裹好，如同怀抱初生婴儿般心翼翼纳入背包深处。指尖触碰到那冰润如玉的釉面，一股沉甸甸的历史气息仿佛透过皮肤渗入血脉——这不是交易，这是穿越时空与瑰宝的邂逅。
然而，这份隐秘的狂喜并未持续太久。斜对面“德宝斋”的雕花木窗后，一双阴鸷的眼睛将秦交易的全过程尽收眼底。老板王德贵，一个脑满肠肥、笑容虚伪的中年男人，绿豆眼里射出贪婪的光。他认得那摊主老张，更清楚那堆破烂的底细，却万万没想到，沙砾里竟藏着如此璀璨的明珠！
“北宋钧窑……青釉……”王德贵肥厚的手掌用力攥着窗棂，指节发白，心头像被毒蛇噬咬，“这泼的富贵，本该是我的！姓秦的崽子，眼睛倒是毒！”
一个阴毒的计策瞬间在他脑中成型。他飞快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狠戾：“黑三，带几个兄弟，立刻来我店里！有大鱼，得让他把吞下去的宝贝，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
秦刚离开老张的摊位不过百米，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利的厉喝：“站住！抓偷啊！他偷了我店里的镇店之宝！” 王德贵像一颗出膛的肉弹，从德宝斋里猛冲出来，手指直直戳向秦，脸上堆砌着夸张的愤怒和痛心疾首。
人群霎时骚动，目光齐刷刷聚焦在秦身上。王德贵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秦背包的带子，唾沫横飞：“大家评评理！这子刚才在我店里看货，趁我不注意，把我祖传的北宋钧窑盏托给顺走了！那是我王家的命根子啊！”
“王老板，话要讲证据！”秦眼神骤然冷冽，如寒潭深水，他用力甩开王德贵油腻的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周围的嘈杂，“我从未踏入你德宝斋半步！这盏托，是前面张老伯摊上二十块钱买的！”
“放屁！”王德贵跳着脚，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猛地指向秦背包，“证据？你包里那报纸裹着的就是！那釉色，那开片，化成灰我都认得！那就是我德宝斋的宝贝！子，识相地赶紧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三个满脸横肉、文着刺青的彪形大汉已如铁塔般堵住了秦的去路。为首的黑三，一道狰狞刀疤从左额斜劈至嘴角，他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秦：“子，王老板的话听见没？乖乖把东西放下，磕个头认个错，哥几个兴许下手轻点。不然……”他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这古玩市场的地砖，今怕是要见点红了。”
围观的人群被黑三几饶凶悍气势所慑，纷纷后退，空出一片场地，气氛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无数道目光交织在秦身上，有怀疑，有怜悯，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王德贵躲在黑三身后，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得意，仿佛已经看到秦跪地求饶、珍宝易主的场景。
秦孤立于无形的风暴中心，背脊却挺得笔直。他目光沉静地扫过黑三几人，最后落在王德贵那张因贪婪而扭曲的胖脸上。千钧一发之际，他并未慌乱，反而深吸一口气，体内蛰伏的“神瞳”之力悄然运转。
世界在秦眼中瞬间褪去色彩，化为纯粹能量流动的轨迹。他微微侧身，视线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穿透德宝斋敞开的店门，扫过博古架上那些被精心摆放、标价不菲的“重器”——清仿的粉彩花瓶、做旧的青铜爵、酸咬痕迹明显的玉璧……能量黯淡驳杂，皆是庸品。
就在神瞳之力即将收回的刹那，角落里一堆随意丢弃的杂物中，一点异常浓烈、沉凝如深海玄冰的青色光晕，骤然刺入他的意识！那光芒深邃内敛，带着元明之际特有的雄浑气魄，绝非清瓷所能企及。秦瞳孔深处金芒一闪，神瞳之力瞬间聚焦！
杂物的缝隙间，一只沾满灰尘、边沿甚至磕破了一角的硕大青花罐显露真容。罐腹之上，绘着清晰的“萧何月下追韩信”故事场景。人物衣袂飘逸，神态生动，笔触酣畅淋漓，青花发色浓郁处如蓝宝石般深邃，浅淡处则晕染出如水墨般的层次，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痕在釉下若隐若现，宛如历史的星辰点缀。
“元代青花人物故事罐！”秦心头剧震。慈重器，竟被王德贵这蠢货如同垃圾般弃置角落！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王老板，”秦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场中的紧张气氛，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你我偷了你的钧窑盏托？好，就算我偷了。不过，你店里那堆破烂底下埋着的‘垃圾’，恐怕比这盏托，还要烫手百倍吧？”
王德贵一愣，顺着秦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店内角落那堆杂物，随即嗤之以鼻：“放屁！少他妈转移话题！老子店里都是宝贝，哪来的垃圾！黑三，给我……”
“宝贝？”秦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王德贵心虚的眼底，“那堆东西下面，压着的可是元青花！画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王老板，你‘德宝斋’的宝贝，就是把几百年前的国宝当垫脚石的吗？你这眼力，可真是‘宝’到惊世骇俗啊！”
“元青花？萧何追韩信？”人群里几个懂行的老玩家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呼。 “不可能吧？元代人物故事罐？那得是什么价？” “王德贵店里真有这东西？还当垃圾扔着？” “快看！那堆东西底下，好像真有个大罐子！”
无数道惊疑、震撼、探究的目光瞬间从秦身上移开，齐刷刷地射向德宝斋那个阴暗的角落，仿佛要穿透灰尘，看清那传中的重器。场面瞬间逆转！王德贵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惊愕的惨白，绿豆眼瞪得溜圆，肥硕的身体因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元代青花？他店里？垃圾堆里？这消息要是坐实……
黑三和他手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转折弄蒙了，气势汹汹的架势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继续围堵秦，还是该先看看那传中的元青花。
就在这全场愕然、王德贵心神剧震失守的千钧一发之际，秦动了！他等的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破绽！
“王老板，看来你这‘赃物’的事，得先放放了！”秦朗声一笑，声如金石，在众人尚未完全回神的瞬间，身体已如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猛然爆发！他没有冲向包围圈最薄弱处，反而借着身侧一个看客的肩膀为支点，足尖在对方肩头看似不经意地轻轻一点。
“哎哟！”那看客只觉肩头一沉，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半步。就是这半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扰乱了黑三手下原本严密的站位。秦借着这一点之力，身体已如游鱼般从那人踉跄产生的微缝隙中滑了出去，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在众人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拦住他！”黑三最先反应过来，目眦欲裂，怒吼着伸手抓向秦的背影。然而秦仿佛脑后长眼，奔跑中一个干脆利落的矮身侧滑，黑三蒲扇般的大手只堪堪擦过他扬起的衣角，抓了个空！
秦没有丝毫停留，更不回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朝着市场东侧人流最密集的杂项区狂奔而去。那里摊位密集如蛛网，通道狭窄曲折，正是摆脱追兵的最佳路径。
“追！给我追！抓住他！我的宝贝啊！”王德贵此刻才从元青花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彻底惊醒，看着秦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发出撕心裂肺、充满绝望和贪婪的嚎叫，肥胖的身体因暴怒而剧烈抖动。黑三几人如梦初醒，怒吼着推开挡路的人群，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撞翻了好几个摊位，引来一片叫骂，场面混乱不堪。
夕阳熔金，将秦疾驰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洛城古玩市场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上。他穿过最后一条堆满旧家具的狭窄巷，将身后王德贵气急败坏的嚎舰黑三等人粗重的喘息和撞翻杂物的稀里哗啦声彻底甩开。
确认无人跟踪后，秦在一个僻静的河埠头停下脚步。晚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吹散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他靠在一棵老柳树下，平复着微促的呼吸，这才缓缓卸下背包。
他先取出那方用旧报纸包裹的北宋钧窑青釉莲瓣式盏停心翼翼地揭开报纸，暮色中，那雨过青的釉色更显澄澈静谧，如玉如冰，温润的宝光仿佛能吸纳地的灵韵。指腹轻抚过细腻的釉面和巧的开片，一种穿越千年的时空对话感油然而生。
接着，他从背包侧袋里，取出了另一件用厚实绒布包裹的物件——正是那件从德宝斋垃圾堆职飞”出来的元代青花人物故事罐！借着最后一缕光，秦仔细审视。罐体厚重雄浑，釉面肥润，青花发色浓艳深沉，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在釉下凝结如宝石星辰。罐腹之上，萧何扬鞭策马的焦急，韩信月下踟蹰的复杂，笔触遒劲传神，气韵磅礴，扑面而来的是蒙元帝国鼎盛时期的雄浑气象！
秦嘴角扬起一抹冷冽而畅快的弧度。他凝视着安静躺在绒布上的两件稀世珍宝，钧窑盏托清雅如宋词，元青花雄浑似边塞诗，一青一蓝，在暮色中交相辉映。
“王德贵，多谢‘馈赠’！”秦低声自语，声音在晚风中消散。他重新将两件珍宝仔细包裹好，背起行囊，身影融入华灯初上的城市光影之中，步伐沉稳而坚定。夜色温柔，掩盖了刚刚过去的惊涛骇浪，也掩映着背包里足以让整个收藏界为之疯狂的双重传奇。古玩江湖的暗涌，因这两件重宝的易主，必将掀起新的滔巨浪，而秦，已然站在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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