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的第一个清晨，安安比往日更早地爬上了大床。
“妈妈，穿新衣服！”家伙精神抖擞地宣布，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豆绿色背带裤。
林晚睁开眼，晨光里，孩子眼中的期待亮得灼人。她笑着坐起身，帮安安换上吴师傅做的衣裳。背带裤出人意料地合身，那颗当作果实的木扣正好落在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陆铮端着粥碗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安安站在床上，挺着胸膛，努力展示口袋上的树刺绣。
“爸爸看！吴爷爷绣的树！”
陆铮放下粥碗，仔细端详。晨光透过窗棂，为那歪歪扭扭却生机勃勃的树镀上金边。他伸手摸了摸细密的针脚，忽然弯腰把儿子举高：“走，让瘦猴叔叔他们也看看。”
铺子还没开门，瘦猴和另外两个伙计正在收拾。看见穿着新衣的安安，几人都围了过来。
“这针脚，绝了！”瘦猴心地摸着滚边，“嫂子，这真是老师傅手工做的？”
林晚点点头，将带来的样衣一一展开。灰粉色的长裙在晨光下流淌着温柔的光泽，那件男士衬衫版型挺括，细节处尽显功力。
“我们要做这个。”她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是仿款，是我们自己的设计，吴师傅的手工。”
众人传看着样衣，眼中既有惊叹，也有疑虑。
“这做工……成本不低吧？”一个伙计声问。
“是不低。”陆铮接过话，“但我们要做的，不是跟集市上那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衣服比价格。”
他拿起那件男士衬衫：“看见这肩线没有？普通人穿上，精气神立刻不一样。好衣服自己会话。”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格外有分量。曾经的街头混子，如今谈起衣服的版型与气度，眼中是洞悉世事的清明。
正着，铺门被推开。常来的陈教授夫人站在门口，目光一下子被林晚身上的裙子吸引。
“林，你这衣服……”她走近细看，手指轻轻拂过拼接处，“这颜色配得真雅致，在哪儿做的？”
林晚与陆铮交换了个眼神。
“我们自己设计的。”她微笑着，“正准备推出这个系粒”
“给我留一套！”陈夫人立刻，“这料子，这做工，比友谊商店的进口货都不差。”
开门红来得意外又自然。
这一，但凡进店的客人，目光都会被那几件样衣吸引。林晚不急不推销，只让她们细看针脚，触摸面料。陆铮则在一旁，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解每处设计的用意。
“后背这里多留一线，抬手的时候不绷着。”
“童装裤腿做宽了，孩子跑跳自在。”
句句不好，却句句都在点子上。
傍晚打烊，瘦猴拨着算盘，眼睛越来越亮：“铮哥，光是今预订的，就够吴师傅忙活半个月了！”
陆铮没话，看向正在教安安认布料的林晚。夕阳斜照进铺子，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暖光。那些曾经只存在于草图上的线条，正在一针一线中变成现实。
他想起省城百货公司里那些呆板的成衣，想起吴师傅院里随风轻摆的新衣。这条路走对了——不是最快的那条，但一定是能走最远的那条。
夜色渐深，陆铮在灯下整理订单。林晚泡了茶放在他手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他抬头，目光深沉：“该去省城再进一批料子了。顺便……跟吴师傅商量商量，能不能带两个徒弟。”
林晚眼中闪过惊喜。她没想到，他走得比她还远，还想得比她更深。
窗外月色正好，安安在里屋睡得香甜，手还护着口袋上的树。那些精心裁剪的衣裳静静挂在架上，如同种子落入沃土，只待春风一来，便要破土而生。
而这阵春风，正从“霓裳”的铺面里，悄然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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