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不愧是翰林画院的首席画师，画道第一人。
他凝神静气，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那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宝石粉末，在他笔下仿佛有了生命。
很快，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便跃然纸上。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将画作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全场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好美啊！”
“不愧是‘七宝琉琉璃砂’！这颜色，太艳丽了！”
只见画纸上的那朵牡丹，在宫殿内灯火的照耀下，折射出点点星光，仿佛花瓣上沾满了细碎的钻石，华丽到了极致！
色彩的饱和度，是任何普通颜料都无法比拟的！
阿斯兰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脸上写满了“看吧，这就是我们西域的实力”。
“吴大师，画得不错。”他故作大方地赞了一句，“赏！”
然后，他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姜芽。
“公主殿下，该你了。”
吴道子此时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这画，确实华丽。
但作为一名顶级的画师，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幅画……没有灵魂。
它只是色彩的堆砌，是金钱的炫耀。
华丽有余，而神韵不足，匠气太重！
他怀着一种敷衍且无奈的心情，走到了姜d芽这边。
他看着那七个酱菜瓶子里的“彩色烂泥”，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一支新的画笔，随便蘸了一点绿色的糊糊。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早点画完，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
就在他的笔尖，接触到画纸的那一瞬间！
吴道子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手中的画笔，仿佛不受控制般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刹那间瞪得滚圆，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是极致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失声惊呼，声音都变流！
“吴大师？怎么了？”皇帝疑惑地问道。
阿斯兰更是冷笑一声：“怎么？是不是那烂泥根本画不出颜色，把大师都难住了？”
吴道子根本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体验之中！
顺滑！
极致的顺滑！
那绿色的颜料，顺着他的笔尖在纸上流淌，没有丝毫的凝滞感，仿佛不是他在画，而是颜料自己长了腿，在纸上欢快地奔跑！
而且那颜色！
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死气沉沉的绿色！
那是一种……充满了生命力的绿！
仿佛是春里，第一棵冲破泥土的嫩芽！
仿佛是夏日里，被暴雨冲刷过的芭蕉叶！
是鲜活的！是灵动的！是会呼吸的！
“神物……这才是真正的神物啊！”
吴道子激动得老泪纵横，浑身都在发抖。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什么体面，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左右开弓，不断地用不同的画笔，蘸取着不同颜色的颜料，在画纸上疯狂地挥洒起来！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感，如同火山一般喷发！
他这一生中所有的技巧，所有的感悟，在这一刻，都与这神仙颜料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画的，依旧是一幅牡丹图。
但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孤零零的一朵，而是一整株！
只见他笔下的牡丹，红得热烈，粉得娇羞，白得圣洁，黄得雍容……
每一种颜色，都鲜活到了极致，仿佛能掐出水来！
最不可思议的是，随着画作成型，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雅的花香，竟然从画纸上弥漫开来！
这香味，和刚才姜芽的香水不同，这是最纯粹，最然的，独属于牡丹的芬芳！
“啊！我闻到了花香！”
“画里怎么会有香味？！”
“神了！真是神了！”
大殿内的众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匪夷所S所思。
阿斯兰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
他死死地盯着那幅画，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幻觉！
然而，更让他感到恐惧和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叽叽喳喳！”
“嗡嗡嗡——”
只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鸣叫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成百上千只五颜六色的蝴蝶，从御花园的方向飞了进来！
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疯了一般地冲向吴道子的那幅画！
紧随其后的，是各种各样美丽的鸟雀！
麻雀、黄鹂、画眉、百灵……
它们穿过宫殿的门窗，毫不畏惧地飞到人群之中，目标同样是那幅画！
它们盘旋着，飞舞着，鸣叫着，最后，一些胆大的蝴蝶和鸟儿，竟然缓缓地，落在了那幅画的画纸上、画框上！
远远看去，就仿佛是画中的牡丹花，吸引了百鸟前来朝拜！
这……这是……
百鸟朝凤！！！
不！是百鸟朝牡丹！
“神迹！是神迹啊！”
一位老臣激动得浑身颤抖，当场就跪了下去，对着那幅画的方向，不停地磕头！
“扑通！扑通！”
在场的文武百官，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个全都跪了下来！
“降祥瑞！佑我大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彻整个太和殿！
龙椅上，大周皇帝“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真实的一幕，激动得龙体都在微微颤抖！
降祥瑞！
这是上对他，对整个大周最大的肯定啊！
而始作俑者，吴道子，早已停下了笔。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看着那上面停留的蝴蝶和鸟雀，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再画出超越今日的画作了。
此画，非人力可为。
乃是神作！
他转过身，对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姜芽，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公主殿下……成全！”
全场，只有西域使团那一行人，还傻愣愣地站着。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茫然与崩溃。
阿斯兰王子，更是面如死灰，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霖上。
他看着那副被百鸟环绕的画，又看了看自己那边，那副用宝石画出的，此刻显得无比庸俗、无比可笑的牡丹图。
他知道。
他又输了。
输得比上一局，还要彻底，还要惨烈！
这已经不是比试了。
这是神明，对凡人，赤裸裸的……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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