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血腥气，吹动楚额前的碎发。他站在摘星台废墟边缘，指尖拂过怀中三片轮回镜碎片，冰凉的触感直透骨髓。碎片中花梦瑶的魂影愈发黯淡，仿佛随时会消散。
“七片……还差六片。”风清雪的声音带着疲惫。她左臂的伤口仍在渗血，那是被怨灵所伤，血肉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色泽。
月姬的月华镜映出远方际翻涌的血云，镜面微微震颤：“南域的怨念并未散去，玄黄逃走时，将摘星台的根基化作了‘轮回之井’。”
楚抬眼看去，废墟中央的巨坑深处，幽绿色的光芒正从地底渗出，如同一只巨兽睁开的眼睛。坑洞边缘的石壁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刻印，而是由无数微的魂魄凝聚而成，它们痛苦地蠕动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那是……”风清雪瞳孔微缩。
“被献祭的凡人魂魄。”楚的声音沙哑。他能感觉到，那些魂魄的怨念正顺着地脉蔓延，与九荒各处的执念产生共鸣，“玄黄将摘星台的根基炼成了连接九荒怨念的枢纽。”
月华镜的银光突然剧烈晃动，镜面中映出地底深处的景象——一口巨大的石井，井壁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魂灯，每一盏灯中都囚禁着一个魂魄。而井底中央，一片更大的轮回镜碎片正悬浮在半空，碎片中隐约可见花梦瑶的面容，她的魂魄被无数黑色丝线缠绕，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井壁上的魂灯。
“第四片在那里。”月姬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井中的怨念太过浓郁，若强行进入，魂魄会被瞬间侵蚀。”
楚握紧焚剑，剑身上的铭文微微发烫。他望着坑洞中翻涌的幽光，脑海中浮现出花梦瑶在万骨原消散的身影，浮现出她在摘星台为他挡下引魂箭时的笑容，浮现出她魂魄被锁链穿透时的痛苦。
“我必须下去。”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风清雪按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那些怨念……”
“若连这点危险都畏惧，我凭什么救她？”楚打断她，目光扫过风清雪苍白的脸和月姬微微颤抖的手，“你们留在这里，若我三日未出，便离开南域，不要再管我。”
“楚！”风清雪急道。
楚没有回头，他纵身跃入坑洞。幽绿色的光芒瞬间将他吞没，坑洞边缘的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道光幕，将坑洞完全封死。
---
地底的空气阴冷潮湿，带着腐朽的气息。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脚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那是无数碎骨被踩碎的声音。他抬头望去，轮回之井的井壁如同蜂巢般布满孔洞，每个孔洞中都镶嵌着一盏魂灯，灯焰中囚禁的魂魄正透过孔洞注视着他，空洞的眼神中满是怨毒。
“放我出去……”
“杀了他……”
“血……我要血……”
无数声音在井中回荡，如同魔音贯耳。楚握紧焚剑，剑身上的赤色光芒将靠近的怨念净化，却无法阻挡那些声音钻入脑海。
他一步步走向井底中央的碎片，每走一步，脚下的碎骨都会发出“咔嚓”的声响。井壁上的魂魄开始躁动，它们的魂体穿过孔洞，化作黑色的触手，向他缠绕而来。
楚挥剑斩断触手，赤金色的剑光将触手净化。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能感觉到，那些触手中的怨念正顺着剑身涌入体内，侵蚀他的神智。
“放弃吧……”
“你救不了她……”
“你只会和我们一样，成为井底的枯骨……”
声音越来越清晰，楚的视线开始模糊，脑海中浮现出花梦瑶魂飞魄散的画面。他晃了晃头，试图驱散幻象，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
“楚……救我……”
花梦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楚猛地抬头，只见井底中央的碎片中，花梦瑶的魂魄正挣扎着，黑色的丝线勒进她的魂体，鲜血顺着丝线滴落。
“梦瑶！”楚怒吼，破界血脉彻底沸腾。赤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将周围的触手尽数净化。他冲向井底中央，伸手抓向碎片。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碎片的瞬间，井壁上的魂灯突然全部熄灭。整个井底陷入黑暗，只有碎片中花梦瑶的魂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谁在打扰我的沉睡？”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井底响起。黑暗中，一双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那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楚握紧焚剑，剑尖直指那双眼睛：“你是谁？”
“我是谁？”苍老的声音笑了，“我是被你们遗忘的怨念，我是被你们践踏的亡魂，我是……轮回之井的守墓人。”
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站起。那是一个由无数魂魄凝聚而成的怪物，它的身体如同烂泥般不断变换形态，时而化作人形，时而化作兽形，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痛苦的表情。
“凡人，你的灵魂很强大。”守墓饶声音带着一丝贪婪，“若能吞噬你的魂魄，我便能突破井的束缚，将九荒化作真正的地狱。”
它抬起手，无数黑色触手从它体内涌出，向楚缠绕而来。那些触手比之前的更加粗壮，上面布满了尖锐的倒刺，触碰到地面时，泥土瞬间化作黑烟。
楚挥剑斩去，赤金色的剑光斩在触手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触手上的倒刺刺入他的手臂，剧痛传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力正顺着倒刺被守墓人吸收。
“没用的，”守墓人笑了，“我的身体由九万九千个怨念凝聚而成，除非你净化所有怨念，否则你永远无法杀死我。”
楚咬牙，他能感觉到，体内的魂力正在快速流失。他试图调动破界血脉的力量，却发现那些怨念如同枷锁，将他的力量死死压制。
“放弃吧，凡人。”守墓饶声音带着诱惑，“加入我们，成为怨念的一部分，你就能获得永恒的力量。”
楚低头，看着手臂上不断蠕动的倒刺，脑海中浮现出花梦瑶的面容。她正对着他微笑，如同初见时那般温柔。
“楚，答应我，不要为了我，放弃你的守护。”
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如同一道清泉，浇灭了楚心中的绝望。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赤金色的光芒。
“我的守护，从来都不是为了力量。”楚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我的守护，是为了她。”
他松开焚剑，任由剑掉落在地。守墓人一愣，随即大笑：“你终于想通了？准备主动献上你的魂魄了吗？”
楚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破界血脉的流动。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以我之血，破界之力，焚尽怨念！”
赤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爆发，却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凝聚。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鲜血顺着裂缝流出，却在空中化作赤金色的火焰。
“你疯了！”守墓人惊呼，“你竟然燃烧自己的魂魄！”
“只要能救她，疯又如何？”楚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他张开双臂，赤金色的火焰顺着他的身体蔓延，将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尽数点燃。
守墓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开始燃烧，那些由怨念凝聚而成的魂魄在火焰中挣扎、哀嚎。它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火焰牢牢锁定。
“不……我是不死的……我是永恒的……”守墓饶声音越来越弱，它的身体逐渐被赤金色的火焰吞噬。
楚站在火焰中央，皮肤上的裂缝越来越多，鲜血不断流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在逐渐消散，但他没有停下，依旧维持着火焰的燃烧。
终于，守墓饶身体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纯净的魂魄。那些魂魄漂浮在空中，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逐渐消散在井底。
楚跪倒在地，大口喘息着。他的皮肤已经完全龟裂，鲜血染红霖面。他抬头望向井底中央的碎片，碎片中的花梦瑶正看着他，眼中满是泪水。
“楚……”她的声音微弱如风。
楚挣扎着站起身，走向碎片。他伸手抓向碎片，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阻碍。碎片入手冰凉，他能感觉到，花梦瑶的魂魄正顺着碎片流入他的体内。
“我找到你了。”楚轻声。
花梦瑶的魂魄融入他的身体，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他体内蔓延，修复着他的伤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上的裂缝正在逐渐愈合，龟裂的魂魄也恢复了完整。
“这是……”楚心中一惊。
“是我的力量。”花梦瑶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将我的魂力分给了你，这样你就能承受破界血脉的反噬。”
楚握紧碎片，碎片中传来花梦瑶的温度。他转身，走向来时的路。坑洞边缘的光幕已经消失，月光从坑洞口洒下，照亮了他的身影。
---
坑洞口，风清雪和月姬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楚的身影从坑洞中走出，她们同时松了口气。
“楚！”风清雪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楚摇摇头，从怀中取出第四片碎片。碎片中，花梦瑶的魂魄正对着他微笑。
月姬看着他龟裂的皮肤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的魂魄……”
“我没事。”楚将碎片收入怀中，“我们走吧。”
风清雪还想什么，却被月姬拦住。她们看着楚疲惫的身影，默默跟在他身后。
坑洞深处，轮回之井的井底，那片纯净的魂魄突然重新凝聚。它们化作一滴幽绿色的液体，顺着井壁的缝隙，渗入地底深处。
夜风拂过，坑洞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喜欢九荒长生录请大家收藏：(m.132xs.com)九荒长生录132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