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的指节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来的血珠滚在雪地上，瞬间凝成细的红冰。他怀里的雪无情还在慢慢变轻，像一片被北风揉碎的雪瓣，银白的发梢沾着他袖口的血——那是方才幽冥残魂爆散时的污秽，沾在雪无情发间，像朵开错季节的曼珠沙华。
“无情……”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冰面，怀里的温度一点点渗进雪地里。雪无情的指尖还攥着他的衣角，指甲盖泛着青灰，那是魂飞魄散的前兆。刚才她恢复理智时，眼睛亮得像雪国深夜的星子，“抱紧我……别让我变成他们”，可到最后，她还是变成了风里的碎雪，连影子都没留下。
忽然，袖中飘出一缕月华。月姬的丝帕绕着雪无情的发梢转了个圈，凝成朵的新月，贴在她额间。“她的残魂被幽冥锁了三魂七魄，就算现在收着，也留不住轮回的路。”月姬蹲下来，指尖拂过楚脸上的雪水，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软意，“但你还有花梦瑶——雪无情用命换的，是让她活着的机会。”
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针，扎进楚心里。他抬头望着远处雪国废墟，那些被幽冥操控的百姓残魂终于散了，飘向雪国的空，像一群终于找到归处的魂。雪无情最后喊他名字时的样子还在眼前，她笑着“楚大哥，我不疼了”，可眼角的泪却冻成了冰。
“雪魄莲。”月姬站起身，望向北方的冰原，“冰湖底的千年雪魄莲，能解引魂箭的蚀心毒。只有它，能拉花梦瑶回来。”
冰湖在雪国最北的冰原深处，湖面结着三尺厚的玄冰，映着上灰沉沉的云。楚抱着雪无情的尸身走过去，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把雪无情放在一块凸起的冰岩上，用自己的玄色外袍盖住她——外袍上还沾着方才战斗的黑血，与雪岩的纯白撞在一起，刺眼得很。
“我下去。”楚抽出守心剑，剑身上流转的银辉是雪无情残魂的余温。月姬伸手拦他：“冰湖底有幽冥养的冰髓妖兽，还有被污染的冰灵，你一个人……”
“她用命换的机会，我不能输。”楚把剑系在腰间，指尖抚过雪无情的发顶，“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进冰湖。
冰水刺骨，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里扎。楚咬着牙往下潜，湖水里漂浮着细碎的冰碴，还有幽冥的残魂——黑色的雾气缠上他的脚踝，带着蚀骨的冷意。他运转破界血脉，掌心浮现出黑色的漩涡，那些残魂瞬间被吸进漩涡，化成点点黑灰。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楚打开守心剑的剑鞘，银辉照亮四周的水域。忽然，前方的黑暗里游来一团巨大的阴影——冰髓妖兽。它有牛犊大，身体是半透明的冰，里面裹着蠕动的幽冥黑气，眼睛是两团跳动的鬼火。
“嗷——”
妖兽扑过来，带起一道冰浪。楚侧身躲开，守心剑劈向它的冰壳。剑刃砍在冰上，溅起一串火星，却只留下一道浅痕。妖兽吃痛，尾巴横扫过来，楚闷哼一声，后背撞在冰壁上，嘴角溢出鲜血。
“破界血脉，吞！”
楚低喝，掌心的漩涡扩大，幽冥黑气顺着他的手臂涌进来。妖兽的动作顿了顿，冰壳上的黑气开始消散，露出里面淡蓝色的妖丹。楚抓住机会，冲上去将剑刺进妖丹——守心剑的银辉顺着剑刃钻进去，妖丹发出凄厉的惨叫，瞬间炸裂。
冰髓妖兽的身体开始融化，楚忍着刺骨的冷，从它核心里掏出一朵裹着黑血的莲花。莲花一离开妖兽身体，黑血立刻褪去，露出纯白的花瓣，清冽的香气透过湖水传过来，像雪国春的风。
是雪魄莲。
楚把莲花收进储物袋，转身往上游。他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可怀里的储物袋像揣着团火，暖得他心口发疼。回到冰面时，月姬正站在冰岩边，手里举着月神弓，警惕地望着四周。
“拿到了？”她看见楚，立刻跑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皱起眉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楚笑了笑，把雪魄莲拿出来。莲花在他掌心旋转，花瓣上的黑血已经完全消失，像块凝着霜的玉。月姬接过莲花，指尖轻轻抚过花瓣：“这是雪国最后的灵物，雪无情要是知道，应该会高兴。”
楚望着冰岩上的雪无情，外袍被风吹得掀起一角。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已经凉透了，像块千年的冰。“她会的。”他把雪无情的发带解下来，系在自己手腕上，“我不会让她白死。”
幽冥深渊的入口在雪国最北的断崖下。楚站在入口处，望着里面翻涌的黑雾，手腕上的发带飘起来，扫过他的手背。月姬站在他身边，月神弓拉成满月：“里面有幽冥大长老的残魂，还有玄黄布下的‘锁魂阵’。你要心，他会用花梦瑶的魂引你入套。”
楚把雪魄莲贴在胸口，握住守心剑。剑身上的银辉与发带的银白交相辉映，像雪无情的眼睛。“我知道。”他迈出第一步，黑雾立刻缠上他的脚踝。他运转破界血脉，吞噬着黑雾的灵力，一步步往里走。
越往深处，黑雾越浓。楚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花梦瑶的呼唤：“楚……楚……我好疼……”他的脚步加快，前面的黑暗里出现一道光门，门后是花梦瑶的身影——她穿着月白的道袍，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正伸手向他抓来。
“梦瑶！”楚冲过去，却被一道透明的屏障挡住。屏障上浮现出玄黄的脸，他坐在王座上，身后是幽冥大长老的残魂，笑着：“你以为拿到雪魄莲就能救她？她是我用来钓你的饵，你来了，正好把她带走。”
“玄黄！”楚怒视着他，守心剑的银辉暴涨，“放了她！”
“放了她？”玄黄站起来，指尖凝聚出一道黑芒，“除非你……死。”
黑芒射向楚，他侧身躲开，守心剑刺向玄黄的胸口。玄黄抓住剑刃，鲜血顺着剑刃流下来，滴在地上，化成黑色的雾气：“你以为你能赢我？源界的能量是我的，你只是个从九荒爬上来的蝼蚁！”
“不。”楚运转创生血脉——那是吞噬了雪无情残魂和幽冥本源后进化的血脉，掌心浮现出金色的光芒，“你是蝼蚁。”
金色光芒裹着楚的身体，他一剑刺进玄黄的胸口。玄黄的身体开始崩溃，他望着楚，眼里有恐惧：“不可能……你怎么会……”
“因为你没见过，有人为了救爱人，愿意烧了自己的魂。”楚抽出剑，玄黄的身体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里。
花梦瑶扑进楚怀里，眼泪打湿他的衣服：“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的身体还很虚弱，可魂魄已经稳定了——雪魄莲的灵力正在她体内流转，清除着引魂毒的残余。
楚抱着她，望着外面的黑雾：“都过去了。”
月姬走进来，手里拿着雪无情的发带：“该回去了。九荒的春到了，他们都在等你。”
楚抬头，望着幽冥深渊的入口。外面传来孩童的笑声，是守界媚孩子在桃林里跑，手里举着刚摘的桃花。他把雪无情的发带系在花梦瑶的发间，笑着：“我们回去。”
走出幽冥深渊时，阳光正好。雪国的冰原上，雪莲花正开着，纯白的花瓣映着蓝。楚望着远方，月姬站在他身边，轻声：“雪无情在那边，应该会看见。”
楚摸了摸手腕上的发带，风里传来雪无情的笑声——像当年在雪国客栈里，她端着热酒，“楚大哥，喝杯酒暖暖”。他笑了，牵起花梦瑶的手：“走，我们去桃林。雪无情，要替她看没有长生的九荒。”
远处的桃林里，桃花正开得热闹。雪无情的银甲碎片埋在桃树下，月姬的月神弓挂在桃枝上，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楚望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所谓长生，不过是和爱的人一起，看遍九荒的春去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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