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动的火光照亮了祭坛上那尊诡异的存在，将其扭曲的影子不断拉拽，如活物般张牙舞爪，安东扬了扬手中的火把，让那阴影舞动得更加狂乱。
“你不是，他们信的是索拉吗？”他低声问道。
掌管丰收、孕育与繁荣的索拉，在《圣约书》的描述中，是一位肌肤涂抹着金粉、美艳不可方物的女郎：
黄金铸就丰腴身躯，翡翠镶嵌为慈悲眼眸，玛瑙点缀饱满红唇，珍珠串成流淌的长发。而最为信徒所颂扬的，是祂戴于额前的头饰——一束麦穗，象征着索拉对信徒们最慷慨的赐予。
可眼前这尊由黏土和枯草捏合而成的圣像，简直像是个对索拉最恶毒也最亵渎的玩笑。它散发着贫瘠、枯萎与邪恶的气息，与丰收没有半分关联。
阿隆索颤颤巍巍地上前几步，仰头看着那鹿首人身的塑像，“爵士，我走遍帝国南北……从未见过这样邪恶的塑像……这绝不是索拉……”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阿隆索叔叔！”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雕像背后响起。
安东瞬间握紧腰间的冥犬，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祭坛后方。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棉服的女孩，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祭坛后心翼翼地爬了出来，脸上还挂满了未干的泪痕。
居然还有幸存者？
安东微微皱眉，血族敏锐的感知迅速扫过女孩，确认她身上没有那股诡异的寒意，只是个被吓坏的普通孩子。
“席琳！诸神保佑！你还活着！”
阿隆索显然认识这个女孩，他激动地冲上前，一把将女孩抱了起来，“这是神父家的女儿，席琳，告诉叔叔，你父亲呢？村里其他人都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女孩席琳似乎被他的激动吓到了，她敬畏地瞥了眼祭坛上那尊诡异雕像，摇了摇头，嘴抿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肯。
“没事了，席琳，没事了……”阿隆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放柔了声音，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
“这位叔叔也是好人，”他指了指安东，“告诉叔叔们，发生了什么，好吗？大家都去哪里了？”
女孩犹豫了许久，最终才断断续续地低声道：“大家……大家都上山去了……”
“上山？”阿隆索更加困惑了，他望了望窗外呼啸的风雪，“这么大的风雪，为什么要上山去？”
“因为……因为丰收女神要降下祂的恩泽……”女孩喃喃道，眼神有些空洞，“大家都要……亲自去领受……”
“丰收女神？索拉？”阿隆索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是的，”女孩抬起的手指，指向祭坛上那尊令人不寒而栗的雕像，“长鹿角的就是索拉。”
“该死！这根本就不是索拉！”阿隆索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它甚至都没长柰子！”
安东摇了摇头，丰收女神索拉以其丰腴的女性形象深入人心，而这尊雕像干瘪枯槁，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不！”女孩皱起鼻子，用孩童特有的逻辑反驳道，“祂赐下食物，祂执掌丰收，祂就是索拉！长鹿角的索拉！”
那两只干枯的手掌微微摇晃，似乎在回应女孩的呼唤。
“姑娘，大人们去了哪里？”安东插嘴问道，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
女孩抬手指向教堂后方：“沿着教堂后的径，一路向上，一路向上，就能抵达索拉的神殿，他们都去了那里。”
难道这里不是索拉的神殿吗？
“爵士，”阿隆索放下女孩，转身看向安东，恳求道，“我希望您能允许我去看看，这里明显有恶魔作祟，蛊惑人心！我……我放不下心来！神父是我的老朋友……”
“你一个人去就是送死。”安东言简意赅，拍了拍骑士的肩膀，转身向中殿方向走去，“我会陪你一起。”
“谢谢您！爵士！”阿隆索感激得几乎要跪倒在地，却被安东一把扶住。
“不必如此，”安东摇了摇头，“我们先回去看看伊索尔德那边怎么样了吧。”
·
伊索尔德那边的情况，显然不是很好。
女骑士正半跪在壁炉前，用浸了温水的布巾，心翼翼地擦拭着塞西莉亚的脸庞。看到阿隆索抱着一个女孩过来，她苍蓝色眼眸微微抬起，闪过一丝询问。
“塞西莉亚的情况怎么样？”安东问道。
就在这时，似乎被擦拭的动作唤醒了些许意识，塞西莉亚无意识地咕哝了一句：“寒冬女士……你的头发……好香啊……”
看着安东脸上露出的古怪笑容，伊索尔德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她只了这一次。在此之前，她迷迷糊糊喊了至少三次‘吾主’，五次‘吾爱’，整整十七次‘安东·伍兹’……”
“咳咳……”安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事实上，伊索尔德，我想请你帮个忙，照看下这个女孩。”
“至于我和阿隆索，准备去后山看看，这里就麻烦你了。”他眼神示意阿隆索，后者立刻将怀中的席琳轻轻放下。
女孩怯生生地望了望阿隆索，看到对方鼓励的眼神，才走到女骑士身前，微微鞠了躬。
“遵命，安东大人。”伊索尔德微微一愣，随即迅速隐去眼中的担忧，她放下布巾，站起身，挺直胸膛，“请放心，作为您的贴身侍女，我的责任就是在您出门办事时，待在家里帮您照看好孩子。”
这家伙……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安东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发。
却见伊索尔德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约手指长短的骨笛，递到安东面前。
“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就吹响它。”女骑士压低声音，“我会尽快赶过去的。”
她完，便重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擦洗塞西莉亚的脸。而此刻，少女又开始嘟囔起一些古奥晦涩的词汇，音调奇特，仿佛某种失传已久的秘咒。
“谢谢你，伊索尔德。”安东仔细地将那枚骨笛收进甲胄夹层里，清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些许魔力。随即，他看向阿隆索，点零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
“走吧，”安东转身，面向教堂后方那扇可能通往未知的门，“我们去后山看看。”
那一切怪象的成因，一切的谜团的真相，或许都会在那里有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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