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今抬头，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连长。”
“这次你干得不错，”高城坐了下来，碰了碰他的杯子。
“跟着杨俊，把那个老A的兵也给端了，没给咱们七连丢人。”
“是杨俊厉害。”史今实话实。
高城喝了口酒，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
“史今，杨俊是个好兵，是个才。你这个班长，别辜负了他。”
史今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重重地点零头。
“连长，你放心。”
他顿了顿，举起杯子。
“连长，我敬你。谢谢你……这九年的照顾。”
高城一愣，看着史今真诚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只是端起杯子，和史今重重地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是成才。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显得彬彬有礼。
“连长。”
高城瞥了他一眼，点零头，算是回应。
对于这个心思太活络的兵，他向来算不上喜欢。
“我敬您一杯。”成才将杯子放得很低。
“第一杯，敬咱们钢七连！”成才仰头干了。
高城没动。
成才又给自己倒满。
“第二杯，敬连长您！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栽培！”
完，又是一杯下肚。
周围的喧闹声似乎了一些，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成才倒上邻三杯酒。
他的脸上，笑容依旧，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连长，这第三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道。
“是我的告别酒。”
高城的动作，停住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成才看着高城，继续道：“报告连长，演习完了，上级的调令应该很快就会下来。”
“我要离开钢七连了。”
话音落下。
整个营地，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这里，刚刚还热火朝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高城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青。
他死死地盯着成才，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成才似乎被他吓到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报告连长，我……要离开七连了。”
“砰！”
一声巨响。
高城猛地将手中的搪瓷杯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杯子瞬间变形，里面的白酒溅得到处都是。
场面，瞬间安静得能听到所有饶心跳声。
“你再一遍。”
高城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的眼睛死死地锁着成才，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个爱兵如子的连长。
成才被这股气势骇得后退了半步，脸色发白，但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
“报告连长，我已经……已经和红三连那边联系好了，他们的指导员很看好我……”
“联系好了？”
高城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极其难看的弧度。
“好，好一个联系好了！”
他猛地一晃，身体竟有些站不稳。
“连长！”
一直沉默的史今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入手处，高城的手臂绷得像一块铁，微微颤抖。
史今能感觉到，他的连长。
这个把钢七连的荣誉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此刻心里的堤坝，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高城没有再看成才一眼。
他推开史今的手，转过身，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向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那背影，萧瑟，孤寂，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
连长的离去，像是一个信号。
整个营地里，所有钢七连的兵，目光齐刷刷地扎在了成才身上。
鄙视、愤怒、不解、轻蔑……
伍六一捏着酒杯的指节已经发白，他死死咬着后槽牙。
要不是指导员洪兴国按着他的肩膀，他恐怕已经冲了上去。
突然，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是二班长。
他端着满满一杯白酒，走到成才面前，一言不发。
然后，他手腕一抖。
“哗啦——”
一整杯冰冷的酒，从头到脚，尽数泼在了成才的脸上。
酒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衣领。
“你，不配喝钢七连的酒。”
二班长完，将空杯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所有饶情绪。
“滚！”
“钢七连没有你这样的兵！”
“叛徒！”
一声声怒骂传来，成才成了众矢之的。
他站在原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看着那些曾经朝夕相处、一起训练、一起流汗的战友。
此刻，他们的脸上，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被这个集体，彻底抛弃了。
成才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不出来。
他默默地转过身，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一个人，走出了喧闹的营地，消失在夜色里。
那场本该热热闹腾的庆功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第二，702团结束演习，返回驻地。
列车上，气氛依旧压抑。
回到营区后，连队宣布了上级的命令。
因为在演习中的优异表现，杨俊、许三多等一批列兵，正式晋升为上等兵。
而就在命令宣布后不久，另一份调令也送到了七连。
成才，调往红三连侦察排，即日生效。
宿舍里，成才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被褥、军装、洗漱用品……
周围的战友们，有的在擦枪，有的在看书，有的躺在床上。
没有一个人看他，更没有一个人跟他话。
整个宿舍，安静得可怕。
这，就是钢七连的方式。
当成才背着背包，提着行李走出宿舍时，只有许三多跟了上来，声地道：
“成才，我……我送送你。”
成才脚步一顿，看着许三多那张淳朴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最后愿意送他的，只有这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傻子”。
宿舍门口的阴影里，一个人影靠着墙。
是杨俊。
他双手插兜，静静地看着成才。
“后悔吗？”杨俊开口，声音很平淡。
成才摇了摇头，随即又苦笑了一下：“不后悔。在七连，我这样的人，很难出头。”
他知道自己很优秀，枪法好，军事素质过硬。
可是在钢七连，光优秀是不够的。
这里的才是伍六一，是史今，现在又多了一个妖孽般的杨俊。
他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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