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体剧震，木屑横飞，混乱达到了顶点！
李南风在东岸看得真切，但凭他走南闯北的见地，竟也一时看不透了！
可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藏有猫腻，因为这雷来得太巧了！
巧得像是专门为了掩盖什么！
他眼神骤然锐利，死死盯住喻万春落水的那片水域，以及下游方向。他看到雷激起的水花和混乱的波浪，看到官船因此产生的剧烈偏移和混乱……
但，就是没有再看到那袭青衫的身影浮起。
船上的惊呼声、惨叫声再次鼎沸，将属官的绝望哀鸣和赵乾的失魂落魄彻底淹没。
瘦高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身形不稳，动作慢了半拍。
喻万春则在水下屏住呼吸，任由李永春带着他潜游，心中一片冰冷清明。
他成功了。
李永春紧紧抓着喻万春的手臂，不敢有丝毫松懈，两人如同两条默契的游鱼，在昏暗、冰冷而杀机四伏的河水中，向着预定的汇合点，拼命游去。
身后，是依旧风雨交加、杀戮未休的滴翠潭，以及那艘正在缓慢倾斜的漕船。
甲板上，属官瘫软在血水与雨水的混合物中，目光呆滞，口中兀自无意识地喃喃，“完了……全完了……”
禁卫队正则如同被抽走了脊梁，拄着长刀，望着汹涌的河面，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东岸，李南风眉头紧锁，突然的雷勾动的水火，使得他心中那丝疑虑更加深沉。
风雨依旧，滴翠潭的咆哮声似乎更加欢腾，吞没了所有的算计、恐惧与未解的疑团。
而喻万春，已如一滴水，融入了这浑茫的地之间，踪迹难寻。
杨大在西岸洞穴口，紧握着拳头，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也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定着河面上那艘在风雨中飘摇的船只，以及喻万春最后入水的大致方位。
李北在岩石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在模糊的雨幕中分辨情况。
可是雨越来越急，色愈黑，船上的星火混乱使得他的视线收到极大考验。
东岸高地上，李南风在喻万春落水的瞬间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雨水顺着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滑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不对！
绝对不对！
寻常文官，即便是武道修为不俗者，在身负创伤、船体剧烈颠簸、面临杀手突袭和禁卫救援这多重混乱叠加下，身体的失控反应应该是更僵硬、更无序的挣扎。
但喻万春刚才那一仰、一翻、一坠，动作看似狼狈无力，实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
流畅感？
尤其是那手臂，在身体越过栏改最后一刻，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向内收紧蓄力的动作，绝非完全失去平衡者的自然反应。
那更像是一种对落水姿态的微调，一种对入水瞬间冲击的本能准备。
这是长期经历危险、对身体控制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才会在潜意识里留下的痕迹。
“官员？文豪？书生？”李南风心中冷笑，情报严重有误！
这喻万春，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看似被逼到绝境的坠河，此刻在他眼中，竟隐隐透出一股金蝉脱壳的味道！
他需要尸体，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能向钱敏交代。
然而，那一声恰到好处的雷作响，彻底印证了他的猜测！
“轰隆~！！！”
巨响从官船左舷水底传来，火光与水柱短暂撕裂雨幕，船体剧震，木屑纷飞，混乱瞬间升级！
这雷绝非意外，时机拿捏得精准无比，正好在瘦高男子准备下水确认、船上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刹那！
它的目的性太强了！
制造混乱，遮蔽视线，打断一切追踪企图！
李南风站在东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爆炸激起的浑浊浪涛如何彻底吞没了喻万春落水的那片水域，看到官船如何在爆炸冲击下失控地倾斜、旋转，看到甲板上所有人如何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东倒西歪、阵脚大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喻万春落水点，以及下游方向。
水面翻滚，浪涛汹涌，除了被炸起的杂物和浑浊的水沫，哪里还有那袭青衫的影子？
“果然有诈！”李南风心中再无侥幸。
喻万春没死！
喻万春利用他们制造的危机、利用禁卫的救援、利用属官的恐惧、利用这恶劣气，精心导演了这场坠落！
而那雷，就是为他彻底扫清痕迹、接应他逃离的最后一块帷幕！
一股发现猎物时的兴奋，在他胸中翻腾。
他李南风走镖多年，黑白两道，什么诡计没见过？
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这李代桃僵的把戏，没那么容易！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如同最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落水点在官船右舷，靠近船尾位置。
此时滴翠潭水流湍急，自西北向东南奔腾。
雷发生在左舷，产生的冲击波和混乱水流会进一步加速右舷落水者向下游漂流的速度。
如果是我，我选择得接应点会在哪呢？
雷来自左舷水底，明接应者很可能早就潜伏在附近，并且对水域极其熟悉。
他们不可能在杀手环伺、禁卫未完全清除的情况下，逆流向上接应。
那么，最合理的接应区域，就在落水点的下游某处！
李南风的目光扫向下游两岸。
而西岸正是杨大等人藏身的洞穴方向，那里地势相对复杂，有岩礁、浅滩和植被，易于隐藏和登陆。
李南风又大量了一下东岸，他自己所在的这边，峭壁更为陡峭，难以攀爬和迅速脱离。
接应者会选择哪里？
答案不言而喻，西岸！
更重要的是，那声雷！
寻常江湖人，谁能弄到？
“西岸……下游……岩礁隐蔽处……”李南风瞬间做出了判断。
喻万春和接应者，此刻必然正沿着西岸水下或靠近西岸的复杂水域，向下游某处预定的安全点潜行！
不能再等了！
官船上的混乱持续不了多久，一旦杀手们稳住阵脚，或者禁卫重新组织起来，再想追踪就难了。
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喻万春等人脱离的速度就越快！
李南风不再理会船上那些仍在厮杀、或已被爆炸吓破胆的众人。
他们的任务，在目标落水且无法确认生死的那一刻，其实已经失败了。
现在，是他亲自下场，挽回败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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