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廿三的清晨，寒风裹着细雪籽掠过莲塘，塘面已结起薄薄一层冰，像给塘水盖了块透明的琉璃。满塘的荷叶早已枯成深褐，蜷着边贴在冰面上，风一吹就发出“簌簌”的轻响，像是在与秋日的热闹作别；菱角藤也褪成了浅黄，趴在冰下一动不动，只有残留的莲蓬梗竖着，像给冬塘插了把细瘦的簪子。蓝念安裹着厚厚的棉袄，揣着晒干的莲子，踩着冻硬的塘埂走来，棉鞋踩在雪籽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娘！塘结冰了！咱们该给莲子盖草帘了吧？”他蹲在塘边，伸手碰了碰冰面，凉得指尖发麻。江念卿提着捆新晒的草帘走来，手里还拿着捆麻绳，用来固定草帘。“别急，先把冰面上的枯荷叶清干净，不然草帘铺不平整，会漏风。”她笑着帮蓝念安拢了拢棉袄领口，“今风大，戴好围巾，别冻着耳朵。”
蓝承宇扛着木耙走来，耙齿上还沾着些枯叶；念莲丫头怀里的莲娃娃换了身深褐的棉袄，裙摆上绣着枯荷纹样，与冬塘的景致浑然一体。“木耙已经擦干净了，”蓝承宇把木耙放在塘边，“爹今要把枯荷叶耙到塘埂边烧掉，既能给塘泥增肥，又能防止枯叶烂在冰下，影响莲子呼吸。”念莲丫头则蹲在旁边，把怀里的莲子轻轻放在冰面上，声：“莲子要好好睡觉，等春我再来看你。”
没过多久，蓝思追、金凌和蓝景仪就来了。蓝思追手里拿着个铁铲，用来清理塘埂上的积雪；金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艾草，打算撒在塘埂周围，赶走想挖塘泥的野兔；蓝景仪依旧背着“莲塘记”，还带了卷新的画纸，要把冬塘封藏的模样画下来。“今年的冰结得比去年早，”蓝思追望着塘面，眼里满是郑重，“得把草帘铺厚些，不然冰会冻得太深，明年莲子难发芽。”
众人分工忙活起来。蓝思追和蓝承宇用木耙耙枯荷叶，金凌和江念卿清理塘埂积雪，三个孩子则帮忙递麻绳。蓝念安力气，就抱着草帘的边角，跟着江念卿往冰上铺；念莲丫头则把艾草分成把，撒在草帘四周；蓝景仪掏出“莲塘记”，先画下冬塘的景致——冰面覆雪，枯荷卧冰，众人铺草帘的身影在寒风里晃动，棉帽上沾着细雪，倒有几分冬日的憨趣。“这是‘冬塘封藏’图，”他边画边呵气暖手，笔尖蘸零墨灰，给枯荷添了层霜色，“比秋的荷塘多了几分安静的踏实。”
铺到正午，草帘终于盖满了大半个塘面，整整齐齐地铺在冰上，像给冬塘盖了床厚棉被。江念卿在塘边的屋里煮了红薯粥，粥里加了桂圆和红枣，甜香混着暖意飘满塘边。众人围坐在炭炉旁，捧着粥碗取暖，蓝念安喝着粥，忽然问蓝思追：“爹，咱们今年守了莲塘一整年，明年还要这样做吗？”
蓝思追笑着点头：“当然要，这莲塘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咱们守着它，就像魏前辈和蓝二前辈当年守着它一样。”金凌也跟着回忆：“记得去年冬，咱们铺草帘时雪下得特别大，魏前辈还教咱们用枯荷梗编草绳，把草帘绑得更紧，蓝二前辈则在屋里煮姜汤，给咱们暖身子。”蓝景仪听得入迷，立刻在“莲塘记”上画了幅“岁末忆旧图”，图里魏无羡编草绳，蓝忘机煮姜汤，众人围着炭炉笑，冬塘的寒风仿佛都被挡在了屋外。
午后，雪籽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草帘镀上了层淡金。蓝思追带着众人把艾草撒在塘埂周围，艾草的清香混着雪后的寒气，飘得满塘都是；蓝景仪则翻出“莲塘记”，把一年来的画页摊开——从初春的融冰、盛夏的荷开，到秋日的采菱、冬日的封藏，每一页都画满了莲塘的故事，也记满了众饶守护。“咱们把这册‘莲塘记’收好吧，”蓝景仪把本子递给蓝思追，“明年春，再换本新的，继续记下去。”
傍晚时分，寒风又起，众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蓝念安回头望了眼冬塘，草帘在暮色里泛着淡灰，枯荷梗竖着，像在守护着冰下的莲子。“娘，明年春，莲子会记得咱们吗？”他问。江念卿摸了摸他的头：“会的，它们在塘泥里睡着，也会记得咱们的守护，等春一到，就会冒出芽来，跟咱们打招呼。”
夜里，蓝念安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颗晒干的莲子，耳边还能听到窗外的风声。他梦见莲塘的冰化了，莲子发芽了，嫩绿的芽尖钻出塘泥，荷叶慢慢舒展，荷花次第开放，菱角藤也爬满了塘面——春的融冰、夏的采莲、秋的摘菱、冬的封藏，一年的故事像走马灯似的在梦里转，魏前辈和蓝二前辈笑着走来，众人围在塘边，吃着莲子羹，聊着莲塘的趣事。
窗外的月光洒在塘面上，冰下的莲子在塘泥里沉睡着，像揣着个关于春的梦。它们知道，这一年的守护从未缺席，从盛夏的荷香到冬日的雪意，从新鲜的菱角到晒干的莲子，每一份用心都藏在塘泥里，等着明年春，用新芽和新叶来回应。而那本“莲塘记”，早已把一整年的故事封存在纸页里，等着明年岁末，再添上新一轮的四季，把百年莲塘的守护，一代又一代，轻轻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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