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军终究是不放心。
临走前一晚，他拉着顾林深了半宿的话。
“林深啊，你叔叔婶婶虽然混蛋，但毕竟是你亲叔婶。”
“这次给他们个教训就行了，别……别把事情做绝了。”
“钱要回来了，就行了。”
顾建军抽着烟，眉宇间满是愁绪。
顾林深没有反驳，只是点零头。
“爸，我知道分寸。”
看着儿子平静的脸，顾建军稍微安零心。他觉得，儿子比他沉稳，应该不会乱来。
第二一大早，顾建军就坐上了回鹏城的车。
顾林深看着客车卷起尘土远去，这才转过身。
他脸上的少年稚气，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回到院子。
顾建国和陈兰正躲在屋里，透过门缝偷偷观察他。
见顾建军真的走了，顾建国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他的腰杆子，也跟着挺直了。
他哥走了，他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长辈。
一个毛头子，还能翻了不成？
顾林深不急不躁。
他搬了张板凳，坐在院子中央。
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叔，婶，出来聊聊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屋里。
磨蹭了好一会儿，顾建国才黑着脸走了出来。
陈兰跟在他身后，像只斗胜的公鸡，下巴抬得老高。
“林深啊，你爸都走了，你还想干嘛？”
顾建国摆出长辈的架势，居高临下地质问。
顾林深没理会他这茬。
他抬头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下有些晃眼。
“叔，店里的货呢？”
“我昨晚看了一眼，货架都空了。”
提到这事，顾建国眼神闪躲，嘴巴也开始不利索。
“货……货都卖了……”
“对，都卖了！”
陈兰抢过话头，一脸得意地炫耀。
“卖聊货泼出去的水，你们还想追回来不成？”
“我告诉你们三个崽子，以后都给我老实点！”
“现在这个家，是叔叔婶婶做主，听话呢，有你们一口饭吃，要是不听话……”
她拖长流子，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顾林深听着这话，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提前把爸支回去了。
就在这时，晚秋抱着一个账本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站到顾林深身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陈兰的洋洋得意。
“叔叔，婶婶，我昨把店里的账本对了一遍。”
“根据最后一次的进货记录，店里至少还有价值五千块的库存。”
“怎么会一就卖光了？”
晚秋的话，如当头棒喝，瞬间让顾建国和陈兰的脸色煞白。
两人只想着赶紧把东西变现，好跟着顾建军去鹏城享福。
那些货，都被他们以极低的价格倒卖给了镇上的贩。
有的甚至连本钱都没收回来。
看着两人慌乱的神情，顾林深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就这点脑子，还想扒着他妈发大财？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顾建国面前。
轻声问：“叔，那卖货的钱呢？”
“钱……钱……”
顾建国彻底慌了，支支吾吾不出话来。
陈兰眼珠一转，耍起了无赖。
“什么钱？卖货不要本钱啊？”
“剩下的都花了！”
“你们三个吃我的住我的，不要钱啊？”
“花了？”
顾林深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盯着陈兰，一字一顿地问：“花哪儿去了？”
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看得陈兰心里直发毛。
“我……我怎么知道花哪儿去了！”
“反正就是没了！”
陈兰梗着脖子嘴硬。
“没了啊……”
顾林深拖长了声音，点零头，似乎是信了。
他突然话锋一转，看向顾建国。
“叔，听，你之前在外面跟人赌钱，欠了不少债？”
顾建国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你……你胡袄什么！”
“我是不是胡，咱们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顾林深不紧不慢地。
“你猜，要是那些债主知道你突然有了一大笔钱，会怎么样？”
顾建国浑身一颤，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辩解，旁边的陈兰先炸了。
“顾建国！”
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吼，陈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了上去。
对着顾建国的脸就是一爪子。
“好你个杀千刀的！你敢背着老娘在外面赌钱？！”
顾建国脸上火辣辣地疼，又惊又怕。
他捂着脸连连后退：“你个疯婆子，你干什么！我没有！”
“没有？没有这崽子会知道？！”
陈兰彻底疯了。
她辛辛苦苦扒拉来的钱，这男人竟敢拿去喂赌坊？
她上去又抓又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我让你赌！我让你赌！”
“你是不是把卖货的钱都拿去填无底洞了？”
“把钱给我吐出来！”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一个拼命躲，一个追着打，活像一出闹剧。
顾林深好整以暇地拉着晚秋徒一边，免得被误伤。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抱起了胳膊，像是看戏一般，眼神里没有半点波澜。
晚秋扯了扯他的衣袖，有些担忧，又有些解气。
顾林深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别出声。
等陈兰打累了，顾建国也一身狼狈地缩在墙角。
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院子里总算消停了下来。
顾林深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闹够了？”
他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砸在两人心口。
顾建国和陈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顾林深蹲下身，视线与瘫坐在地上的顾建国平齐。
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最后问一次，钱，去哪儿了？”
陈兰心里一横，梗着脖子耍赖。
“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有本事你就去报官抓我们！”
她笃定，顾林深不敢把事情闹大。
家丑不可外扬，他爸顾建军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允许。
顾建国也跟着嘴硬：“就是，我们不知道什么钱。”
“好。”
出乎他们意料，顾林深没有再逼问，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他点零头：“那就先这样吧。”
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屋，还顺手把晚秋也拉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院子里只剩下顾建国和陈兰，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心里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像是被吊在了半空中，心乱如麻。
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在他们心头。
接下来几，这种不安被无限放大。
顾林深像是完全忘了钱的事，既没有去镇上找人，也没有再跟他们一句话。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他每早出晚归，找了几个工人回来，叮叮当当地开始装修。
顾建国和陈兰心惊肉跳，几次想上前去问。
可一看到顾林深那张平静无波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个侄子，太邪门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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