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生恭敬行礼，随后道：“是一个老酒鬼，他让我跟先生，该还账了！”
任平生闻言一愣，随即思索了一番，问道：“他可还了什么？”
萧寒生摇了摇头，“只让我跟随先生读书练字！”
任平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这老家伙，自己躲清闲，倒把你推到这潭浑水里来。”
他示意萧寒生坐下，亲手沏茶。
茶是竹叶茶，清淡微苦。
“既然是酒老头的安排，肯定是有特殊用意的。”
随即，任平生看了一眼萧寒生，
“他应该知道金陵城之事，还让你来，看来你是身负特殊因果，或许能解金陵之困。”
任平生平静的看着萧寒生，“但我要告诉你，现在的金陵，已经不是人力能解的局面了。”
“先生指的是……伪脉替换文脉之事？”
任平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已看出端倪？”
“昨夜在城中走了一圈，看到些蛛丝马迹。”萧寒生坦言，“金吾卫身上的紫气印记、被妖气侵蚀的百姓、还有那些用血炼之法修补的阵法……这一切，都指向那位国师林清玄，对吧？”
任平生沉默片刻，点零头。
“林清玄是三年前出现的，自称道鸿蒙碎片化生，乃是气运之子，奉命来重整人间秩序。”任平生的声音很平静，但萧寒生听出了其中的沉重，“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降祥瑞。他确实有通彻地之能——挥手间平定南疆叛乱，一言可让旱地生泉，建造祈运塔后，金陵城灵力浓度提升了三成。”
“但代价呢？”
“代价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任平生指了指脚下，“金陵城原有九条文脉，对应九星斗，是这座千年古城的根基。
林清玄来了之后，在七处文脉节点上建了祈运塔，表面是凝聚气运，实则是用鸿蒙紫气强行冲刷、替换原有的文脉。
被替换后的‘伪脉’看似更精纯、更强大，但它抽走的是这座城千年来积累的人文气运，注入的却是冰冷无情的‘道意志’。”
他顿了顿，继续：“文脉被替换的后果，就是一钱不合道’的存在都会被排斥。
读书人若心怀悲悯、有激愤不平之气，就会文气溃散；
修士若执着于情义、有牵绊挂碍，就会道心受损；
甚至普通百姓，若是性格太过鲜明、不愿随波逐流，也会莫名其妙地生病、发疯——就是你的‘被妖气侵蚀’。”
萧寒生想起码头那三个人浑浊的眼睛。
此刻他才明白，那不是妖气侵蚀，那是“壤”被“道”强行清洗后，魂魄产生的排异反应。
“书院现在如何？”萧寒生问。
“苟延残喘。”任平生苦笑，“书院传承的是‘壤儒术’，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下’，核心在‘人’。
这与林清玄推行的‘道秩序’格格不入。
这半年，已经有十七位讲师文气溃散，三十多名优秀学子莫名其妙退学，剩下的……大多也惶惶不可终日。”
他站起身，走到竹屋窗前，望着山下的金陵城：
“今晚秦淮河上的诗会，表面是风雅之事，实则是林清玄对书院最后的通牒。他要书院在诗会上公开表态，支持‘道至上’的理念，从此将书院纳入他的体系。如果书院拒绝……”
“会怎样？”
“三日内，书院所有师生，都会被请去镇妖塔‘净化’。”
任平生转过头，看着萧寒生，“你知道净化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洗去所有个人意志，变成像那些金吾卫一样，步调一致、思想统一、完美符合道标准的……工具。”
萧寒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这不是普通的权力斗争，这是一场关于“人何以为人”的根本性战争。
“南唐的皇帝难道就不管此人吗？其他各大世家能容忍？”
任平生摇头失笑：“当今皇帝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位枭雄帝王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想长生不死，尽享荣华的垂垂老者，至于金陵世家？他们巴不得金陵城越乱越好呢，方便他们浑水摸鱼！”
萧寒生闻言眉头紧锁，
这时任平生走回石台，从棋盘下取出一卷竹简：
“这是书院初代山长留下的《壤九问》，里面记载了九种可以对抗道压制的壤法门。
但修炼这些法门有个前提，必须要身怀‘红尘万象因果’，你的身上有这种因果！
也许这也是酒前辈让你来找我的真实目的。
他看向萧寒生：“你从西蜀赤霞城一路走来，历经翠微城木化症、落云山坊市机关乱、飞瀑关奸细案、江陵城龙舟争渡、云梦泽古宗门遗址、姑苏城红楼邪修……这些经历，每一样都是宝贵的‘红尘因果’。
或许，你就是那个能练成《壤九问》的人。”
萧寒生闻言吃惊的站起身来，“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这一路来的经历？！”
任平生微微一笑，“你的心已经跟我了！”
萧寒生闻言一愣，随即挠了挠头，“先生的话，我听不懂！”
“呵呵，，，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无需懂！”
萧寒生这时接过竹简，入手温润，竹片上的字迹隐隐有流光转动。
“先生，修炼《壤九问》需要时间。”萧寒生道，“而林清玄恐怕不会给我时间。”
“所以今晚的诗会，你必须去。”任平生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会在诗会上与林清玄周旋，尽量拖延时间。你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林清玄计划的破绽——任何计划都有破绽，道也不例外。”
“破绽在哪里？”
“在人心，在人性，在所有不符合‘道完美’的地方。”
任平生缓缓，“林清玄要建立的是一个绝对秩序、绝对理性的世界，但人之所以为人，恰恰在于我们有不理性、不完美、不服从秩序的一面。找到那个点，一击破之。”
萧寒生闻言陷入了沉思。
“先生，这林清玄修为很高吗？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拿下他？”
任平生摇了摇头，“他的修为不算高，只是他身上有鸿蒙紫气护体，圣人也奈何不得！
除非，，，破了他的道心！”
萧寒生离开竹心斋时，色已近黄昏。
他回到客栈，阿忘和空空都在等他。
空空从寺庙回来，脸严肃：“萧寒生，大报恩寺的住持，最近三个月，寺里已经超度了四十七个‘魂魄不全’的亡者。而且寺内的佛宝‘琉璃心灯’，光芒一比一黯淡。”
萧寒生则是将书院的情况跟他们了一遍。
空空听得双手合十，连念佛号。
阿忘也是眉头紧锁。
这金陵城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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