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特供茅台的酱香，还在办公室里萦绕。d太看着那只空聊酒杯，又看了看杨，镜片后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超越数据分析的情绪波动。
“北京……”她只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比她以往任何一份报告都沉重。
“是啊，北京。”杨把玩着那个酒杯，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前，我们在新手村打怪，爆金币，抢地盘。现在，Gm终于注意到我们了，想请我们去主城喝杯茶，聊聊游戏规则。”
“这不符合规则。”d太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千分之三秒，“我们的所有业务都在港岛和海外的法律框架内，他们没有直接干预的理由。”
“理由就像钞票，只要想，总能印出来。”杨把酒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们不是来干预的，他们是来‘剪彩’的。如果觉得我们这个项目不错，就入一股；如果觉得我们这栋楼盖得太高，碍着他们看风景了，就拆了我们的地基。”
他走到巨大的全息屏幕前，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娱乐新闻快讯。
画面里，周星星戴着一副浮夸的墨镜，站在镁光灯下，唾沫横飞。
“什么叫演员？什么叫艺术？我告诉你们！”他指着身后《谁动了我的基本法》的巨幅海报，海报主角正是李文彬那张被强光定格的脸。“我们那位主演，他不是在演，他是在活！他用自己的灵魂，去撞击这个荒诞的世界！当他被那道象征着‘上帝视角’的强光照亮时，他流下的不是眼泪，是时代的尘埃！”
台下的记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记者壮着胆子提问：“周导，请问这位赋异禀的新人演员现在在哪里？大家都很关心他。”
“问得好！”周星星打了个响指，“为了艺术，他已经自我放逐了！他要去体验生活，去感受最底层人民的痛苦！为我们的续集《基本法去哪儿了》寻找灵感！他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一个脱离镣级趣味的人！片酬？他一分都没要！他，能参与这部伟大的作品，本身就是最大的报酬！”
阿乐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声对杨：“杨生，他……他这么胡袄，警队那边……”
“警队现在应该给他颁个奖。”杨轻笑一声，“他用一部电影，帮他们掩盖了一场差点动摇整个警队高层的丑闻。李文彬应该感谢他，至少在电影里，他还是个悲情英雄，而不是个丑。”
杨关掉新闻，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d太将一个加密的平板电脑递了过来，屏幕上是穹集团的核心数据结构图，像一棵枝繁叶茂、根须却深不见底的巨树。
“杨生，这是您要的报告。”d太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她点出的每一个节点，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金融安全部门彻夜难眠。
“这一部分，是华尔街那几家对冲基金的资金脉络，通过几十家离岸公司，最终注入了‘穹之城’项目。很干净，但经不起查。”
“这一部分，是法国对外安全总局那五千万欧元的‘教学费’，我们把它做成了一笔‘海外安保咨询服务’的收入，但资金来源是法国军方账户，很敏福”
“还有这里，养生他们在非洲和中东的军火采购渠道，以及‘幽灵’队在全球执行过的几次‘资产清除’任务记录……这些都是地雷。”d-太总结道。
杨滑动着屏幕，一页页地翻看那些足以让无数人万劫不复的秘密。他看得很快，像是在读一本无聊的。
“地雷，有时候也能当烟花看。”他停在一页上，那是让-皮埃尔在索马里贫民窟里狼狈逃窜的高清截图。
“把报告重新整理一下。”杨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几个区域，“和华尔街的资金往来，包装成‘成功引入国际资本，繁荣港岛金融市场的范例’。”
“法国人那笔钱，改成‘穹安保挫败国际恐怖组织袭击，并成功追索巨额赔偿的经典案例’，附上那段海盗自爆的视频，打上马赛克。”
“至于养生他们……”杨笑了笑，“就写‘穹集团积极响应国家‘一带一路’倡议，为海外中资企业提供高强度安全保障的业务纪实’。把他们抢劫军火库，改成‘从军阀手中缴获非法武器’；把暗杀，改成‘定点清除非法武装头目’。”
d太的镜片闪过一丝光。她明白了。杨不是去接受调查的，他是去交一份成绩单的，一份用最黑暗的手段，写出来的最光鲜亮丽的成绩单。
“我明白了。”d太接过平板，“所有资料，二十四时内，会以一种全新的，更‘正面’的方式，呈现在您面前。”
“去北京的机票，订好了吗？”
“明上午十点，湾流G650，直飞首都国际机场。我已经以集团考察内地投资环境的名义，向相关部门报备了行程。”
“很好。”
第二，港岛国际机场，私人飞机停机坪。
没有欢送的队伍，没有闪光灯。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机身上。
杨只穿了一件简单的休闲外套，像个普通的游客。阿乐和d太来送校
“杨生，澳门那边，靓坤很老实。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经转到我们旗下的空壳公司了。他还问，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您，想当面感谢您的‘提携’。”阿乐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告诉他，只要他按时交租，我们就是最好的房东和租客。”杨拍了拍他的肩膀，“洪兴现在是头没有链子的疯狗，你看好他，别让他乱咬人，尤其是自己人。”
“明白。”
杨转向d太。d太递给他一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金属装置。
“这里面是‘清道夫’协议。”她的声音很低，“一旦启动，三秒内，穹集团在全球的所有服务器核心数据，都会进行不可逆的物理销毁。所有与您有关联的银行账户，也会在同一时间清零并注销。”
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按钮。
杨接了过来，在手里掂拎，然后随手放进了口袋。
“d太，你觉得，一个导演，会需要逃生通道吗？”
d太没有回答。
“如果剧本写不下去了，那不是导演的问题，是演员该换了。”杨完，转身登上了舷梯。
机舱门缓缓关闭。
飞机滑跑，起飞，冲入云霄。透过舷窗，整个港岛，从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到新界连绵的群山，都慢慢缩，最终变成一张可以收进口袋里的地图。
杨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被传唤的嫌疑人，也不是去朝圣的信徒。
他是一个拍完邻一部卖座电影的导演，正带着他的剧本和样片，去见一位能决定这部电影是否可以在全球最大院线上映的，超级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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