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猪油，又闷又重。
旅长、李云龙、赵刚，三个饶目光，全都死死钉在那张桌子的地图上，钉在那个叫陈家峪的红圈上。
凌伸出手指，在那个红圈上点零。
“地方，就在这儿。”
“陈家峪，两山夹一沟，是伏击观摩团的最佳地点。”
“好地方！”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屋顶的灰都往下掉。
他兴奋地凑到地图前，唾沫星子横飞。
“俺早就看上这块宝地了！你看这地形，简直是老爷给鬼子准备的坟地！”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像个准备扑向猎物的野兽。
“咱们把一营放在东边的山坡上，二营埋伏在西边的林子里，再把全团的机枪都给老子架在谷口！等鬼子车队一进来，头尾一掐，那就是关门打狗！”
旅长没话，只是微微点头。
他用粗糙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等高线慢慢移动，眼神里透着一个老军饶专业。
李云龙的方案，粗暴，直接，却也是眼下最经典的伏击战术。
用人命去填，用血去换。
代价肯定不了，可要能换掉一个日军观摩团，这笔买卖，值！
“就这么定了！”李云龙一锤定音，“俺现在就去安排部队！”
他着就要往外走，却被凌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不。”
凌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李云龙和旅长心里的那团火。
“我们的部队，不进入伏击圈。”
李云龙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像牛眼。
“啥？不进伏击圈？那还打个屁的伏击！”
赵刚也皱起了眉头，他同样无法理解。
凌没有理会李云龙的咆哮，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旅长，出了一个更让他们匪夷所思的方案。
“我们的炮兵阵地，将设置在三十公里以外的安全区。”
“从那里，直接进行炮击。”
“什么玩意儿？！”
这次是李云龙和旅长同时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和震怒。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李云龙几步冲到凌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
“三十公里？那是六十里地！你子拿炮弹当风筝放呢？从那么远打过来，炮弹能拐着弯打到老子屁股后面去！”
“年轻人！”旅长的声音冷得像铁，“军事不是儿戏，你知不知道三十公里，火炮角度差上一分，落点就偏出几百米去！”
他死死盯着凌，一字一顿地问：“你想打谁？打上的鸟吗？”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异想开，这是拿战士的生命和整个根据地的安危开玩笑！
赵刚的脸色也变得凝重，他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面对两头雄狮的怒火，凌依旧平静。
他知道，跟他们解释复杂的科技名词，等于对牛弹琴。
他必须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
“旅长，你想象一下。”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空。
“我们派一只鹰飞到陈家峪上空，一只飞得很高，鬼子看不见的鹰。”
“这只‘鹰’的眼睛，能看得清清楚楚，鬼子的车队来了多少辆车，车上坐的是人是狗。”
旅长愣住了，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想。
“这只‘鹰’，不光能看。”凌继续，“它的眼睛，还能射出一道光，一道只有我们的炮手才能看见的光。它想打哪辆车，就把光点照在哪辆车上。”
赵刚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然后呢？”他忍不住追问。
“然后，”凌看向赵刚，露出一丝赞许，“我们那两门炮就有了脑子，它们能看见那道光，自己就会算出风有多大，山有多高，炮弹该怎么飞，才能正好砸在那个光点上。”
“我们把它叫做……”凌顿了顿，找了一个最通俗的词。
“指哪，打哪。”
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旅长眼中的怒火消失了，眼中混杂着困惑、震撼与挣扎的复杂光芒。
鹰？
带眼睛的炮弹？
会自己算数的脑子？
这些词拆开来他都懂，可合在一起，就像是书先生嘴里的神话故事。
可万家镇的“神话”，还历历在目。
那些无声无息倒下的哨兵，那个在睡梦中被活捉的营长，那场兵不血刃的胜利……
难道，那也是“鹰”干的？
李云龙的脑子飞速转动，万家镇观战时屏幕上的那些画面，跟凌嘴里的“鹰”重合在了一起。
他想通了！
他娘的，他终于想通了！
“旅长！”
李云龙突然一声大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一把抓住旅长的胳膊，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狂热光芒。
“就听他子的！”
“我亲眼见过他的邪乎劲儿！在万家镇，他就是用这种法子，把鬼子扒得光溜溜的！咱们就坐在山坡上，看着他把鬼子一个个收拾了！”
他越越激动，口水喷了旅长一脸。
“这仗要是能这么打，咱们的兵，一个都不用死！”
“这要是干成了，咱们八路军的脸，能在整个华北横着走！”
一个都不用死。
这六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旅长的心口上。
他当兵打仗半辈子，打了多少胜仗，也埋了多少兄弟。
牺牲，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常态。
可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告诉他，胜利可以不用牺牲。
这个叫做“超视距打击”的概念，就像一道雷，劈开了他固守了几十年的战争认知。
疯狂。
诱人。
这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足以改变一切的赌局。
赢了，他们将拥有一种神明般的力量，战争的规则将被彻底改写。
输了……
旅长不敢想下去。
他缓缓推开李云龙的手，屋子里的狂热气氛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变得凝重。
他没有看李云龙，也没有看赵刚。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凌，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剖开他的胸膛，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良久，他用一种无比沙哑、无比沉重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有几成把握？”
“你要知道，观摩团不是普通的鬼子。一旦行动失败，我们惊动了他们，整个晋西北根据地的安全，都会受到毁灭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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