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蟠峰的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林清禾和黄子鹞沾满泥土的衣角上。林鹤轩将最后一包疗伤药塞进黄子鹞怀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晾隐晦纹路，压低声音叮嘱：“回村后别声张山上的事，这年头‘封建迷信’的帽子可戴不得。大队组织修兰平大渠，你们跟着队里干点轻活混工分才安稳——记住，西坡老槐树下的荒坟地，见着异常先护好自己，别硬闯。”
林清禾下意识攥紧袖筒夹层的银针，针尾纹路被粗布磨得发亮，轻声应道：“爷爷放心，我们不会露馅。”黄子鹞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练功用劲后的温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日复一日练飞针磨出来的，低声提醒：“妹妹慢着点，下山的石子路被露水泡软了，踩实了再走，前面有段陡坡，我拉着你。”他微微俯身，让林清禾的手能更稳地搭在自己肩上，两人顺着蜿蜒的山间道往下走。路边的酸枣丛挂着几颗红透的野果，黄子鹞踮脚摘了两颗，用干净的衣角仔细擦了擦递给林清禾：“甜的，你尝尝，下山路上解解渴。”林清禾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眉眼弯了弯，也摘了一颗递给他：“哥哥也吃。”
下山的路走了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才望见村口的老槐树。槐树枝繁叶茂，树影投在地上织成细密的网，风一吹，叶片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絮语。树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太太，手里的针线“嗒嗒”穿梭，见两人回来，立刻直起身子招呼：“鹞子、清禾，可算回来了！你爹黄云峰正组织修渠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你们爷爷在家门口盼了好几回了！”
“张奶奶，修大渠要干啥呀？”黄子鹞装作懵懂的样子，眼角却悄悄瞥向老槐树西侧的荒坡——那里散落着几座无主坟，坟头的野草长得半人高，坟包塌陷了好几处，露出底下发黑的泥土，透着一股荒凉的阴气。
“引滦河水浇地呗！”张奶奶嗓门洪亮，线轴在指尖转得飞快，“工程大着呢，全县各村都派人，咱们村就负责西坡这一段，后开工，你们这些半大孩子跟着捡捡碎石、递递工具就行，也能挣工分！”旁边的李奶奶推了推鼻梁上的旧花镜，凑过来压低声音：“起来这西坡荒坟地邪乎得很，早年有人想在这儿平整土地，刚挖了两锹就见着黑虫子满地爬，还一股子腥臭味，后来再也没人敢动那儿的土。”黄子鹞和林清禾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警惕，悄悄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两人谢过张奶奶，快步往村东头的土坯房走。院墙是碎石垒的，缝隙里钻出几丛狗尾巴草，随风轻轻摇曳；院角的玉米长到半人高，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折射着细碎的光。推开门，林鹤轩正坐在门槛上抽烟袋，烟锅“吧嗒”作响，灰白色的烟圈缓缓散开，见两人回来，立刻起身掐灭烟：“可算回来了，路上没出事吧？”黄子鹞摇摇头，把怀里的疗伤药递过去：“爷爷，我们挺好的，这药您收着。”林鹤轩摆摆手，指了指灶房：“饭温在锅里，赶紧吃，你爹去工地查看了，西坡荒坟那片要挖渠槽，怕是要动着老坟，村里不少老人都不乐意呢。”
林清禾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把温着的玉米饼和咸菜热了热。玉米饼带着柴火的焦香，咸菜脆嫩爽口，两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黄子鹞突然想起李奶奶的话，问道：“爷爷，西坡荒坟那儿真的邪乎吗？”林鹤轩眼神暗了暗，往门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那片地早年是乱葬岗，埋的都是无主之人，土底下阴气重。你们干活时离远点，别去乱扒土，也别碰坟边的东西——尤其是黑虫子，见着了赶紧躲。”
饭后，黄子鹞蹲在炕边收拾自己的包袱，无意间摸到炕洞深处的硬物，伸手一掏，触到粗糙的麻绳，拽出个缠着三道麻绳的木盒，盒身被烟火熏得发黑。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把刻着云纹的錾子，纹路深浅均匀，边缘磨得光滑，指尖抚过纹路，能感受到一丝微凉的触福“爷爷，这是啥呀？”黄子鹞举着錾子问。林鹤轩看了一眼，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老物件，能对付硬土硬石，你爹修渠或许能用得上，你先收着，别随便露给外人看。”黄子鹞点点头，把錾子放回木盒，藏进了炕洞深处。
林清禾正低头整理袖筒夹层的银针，把一根根银针理顺，用细麻绳捆好，黄子鹞主动凑过去帮忙，笨拙却认真地缝着夹层：“爷爷银针要贴身放，别干活时掉了，我帮你缝得牢一点。”林清禾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谢谢哥哥。”
第二一早，村支书的大喇叭就炸响了，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全体社员到村西头集合，出发去修渠工地！”黄子鹞和林清禾跟着人群往村西走，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竹筐，准备捡碎石，尘土飞扬间满是热火朝的气息。
半个时辰后，队伍抵达工地。远处的鹰嘴崖下，男劳力们已经搭起了简易脚手架，“叮叮当当”的凿岩声回荡在山谷间；西坡老槐树下的荒坟地旁，几名工人正拿着铁锹清理坟边的野草，黄云峰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褂子，站在土坡上指挥：“大家慢着点，尽量别碰坟包，渠槽往南边挪半尺！”
人群散开忙活起来，林清禾和黄子鹞跟着王婶来到荒坟附近，王婶分给他们两个竹筐和粗布手套：“你们俩负责捡碎石子，把大块的敲碎，捡进筐里递给砌护坡的大叔大婶，别往坟边凑，注意安全。”
两人戴上手套，拿起铁锤敲着地上的碎石。黄子鹞力气大些，敲得又快又准，石块碎裂的“咔嚓”声此起彼伏；林清禾则细心地把碎石头分类，的放进筐里，大的留给黄子鹞再敲，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荒坟方向——那些坟包大多塌陷，坟前没有墓碑，只有杂乱的野草和散落的碎骨，风一吹，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和爷爷描述的“异常”隐隐契合。
正午的日头越来越烈，晒得人皮肤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腐土的味道。砌护坡的李大叔接过林清禾递来的碎石，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荒坟地的土真怪，看着松软，挖下去全是硬疙瘩，铁锹都铲不动。”
黄子鹞闻言，悄悄从怀里摸出爷爷留下的錾子，递过去：“李大叔，用这个试试，我爷爷它能对付硬岩。”李大叔接过錾子，往硬土上一凿，“当啷”一声脆响，硬土竟应声裂开，露出底下发黑的湿润土层。更奇怪的是，刚才还完好的铁锹头，接触到裂开的土层后，表面慢慢起了一层黑锈，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气。“这錾子真管用！”李大叔赞不绝口，继续凿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惊呼传来：“哎呀！这是啥东西！”只见一名工人正用铁锹挖渠槽，铁锹铲到了一个坟包的边缘，坟包突然塌陷，从里面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虫子——指甲盖大，浑身油亮，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黑色痕迹，正是爷爷叮嘱要避开的模样。工人吓得扔了铁锹就往后退，黑虫子顺着土坡往四周爬，不少人都吓得躲开了。
黄云峰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大家别慌，拿铁锹把虫子往远处赶！”男劳力们纷纷拿起铁锹拍打，黑虫子被拍死后，散发出更浓烈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林清禾蹲在地上捡碎石，看到黑虫子爬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指尖不心碰到一块坟边的碎骨，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拉了拉黄子鹞的衣袖，压低声音：“哥哥，这虫子和爷爷的一样，不对劲！”
黄子鹞刚要回应，就听见一阵争执声传来。工地东侧，驻队干事赵成带着几个红袖章，正对着黄云峰嚷嚷：“黄村长，修渠是革命任务，不能因为几个破坟耽误工期！必须把坟包推平，渠槽按原计划挖！”
黄云峰脸色一沉，道：“赵干事，这是老祖宗的坟地，村里老人都有意见，咱们能避让就避让，别伤了大家的心。”
“什么老祖宗的坟地，都是封建糟粕！”赵成叉着腰，嗓门尖利，“今必须推平，不然我就上报公社，你阻挠革命工程！”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突然有人大喊：“不好了！坟包塌了！”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最大的一个坟包突然整体塌陷，黑色的泥土喷涌而出，无数黑虫子从里面爬出来，朝着人群的方向蔓延。更诡异的是，塌陷的坟坑里，隐约露出一口发黑的棺材，棺材板上刻着模糊的纹路，随着泥土的震动，棺材盖“吱呀”一声，微微掀开了一条缝，黑色的雾气顺着缝隙缓缓冒出，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
黄云峰脸色大变，大喊：“大家快往后退！”人群纷纷往后撤离，赵成也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躲。黄子鹞紧紧拉住林清禾的手，快速徒老槐树下，眼神警惕地盯着塌陷的坟坑——爷爷的“异常”果然发生了，这黑雾和虫子，绝不是普通的坟地异动。
林清禾紧紧攥着袖筒里的银针，手心全是汗，抬头看着黄子鹞：“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黄子鹞握紧她的手，指尖带着安抚的力量，眼神坚定：“别害怕，有我呢。咱们听爹的话，别往前凑，但也别走远——我得盯着这儿，万一有危险，也好护着你。”
远处的高空中，成对的灵雕不知何时盘旋而至，两米翼展划破际，啼声尖锐而急促，像是在警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危机。黄云峰站在土坡上，望着塌陷的坟坑、蔓延的黑虫子和缓缓升起的黑雾，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知道，这场看似普通的修渠工程，因为触动了这片诡异的荒坟地，已经彻底偏离了正轨，而更可怕的事情，或许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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