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在铁轨上“哐当哐当”地行驶了一一夜，车窗外的风景从连绵的青山变成了密集的楼房。许光建拎着半箱刚在车站买的新鲜水果，跟在蒙娇身后走出车站。
虽是冬日，但蒙娇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光建哥，我们赶紧打车去医院吧，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许光建点点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后备箱“砰”地一声关上，两人坐进后座。
蒙娇看着窗外飞速倒湍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许光建能感觉到她身上的紧张，轻声安慰：“别担心，阿姨不会有事的。”
出租车穿过市中心的繁华路段，进入了乡村公路，停在县医院门口。住院部大楼崭新明亮，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两人走进大厅，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混杂着大厅里售卖的鲜花香，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蒙娇熟门熟路地领着许光建往住院部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病房里隐约的话声。302病房的门虚掩着，蒙娇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门。
病房里摆着三张铁架床，刷着白色的漆，床沿有些地方已经掉漆露出了里面的金属。
只有最里头靠窗那张躺着人，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被子上，能看到漂浮的灰尘。
床上的阿姨面色蜡黄，颧骨透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窝陷得厉害，嘴唇干裂起皮，正是蒙娇的妈妈胡光群。
病床周围堆得像个仓库，纸箱子里的进口水果、包装精美的保健品堆到了床头柜，连过道都窄了半截。一个印着“高档燕窝”的礼盒被挤到霖上，边角有些变形。
“爸！”蒙娇一嗓子喊出去，床边削苹果的中年男人噌地站起来。
这是蒙娇的爸爸蒙校长，头发花白了大半，梳得还算整齐，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点苹果汁。
另一张空病床沿坐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白大褂下摆沾零碘伏印子，领口别着的护士牌上写着“蒙花”，她抬眼时能看到眼角淡淡的细纹，眼下还有些黑眼圈。
“光建啊！”蒙校长把苹果刀往盘子里一放，快步迎上来，掌心在围裙上蹭了蹭，围裙上还沾着些饭粒，“可把你盼来了，一路坐高铁累坏了吧？我给你倒杯水。”着就要去拿桌上的一次性纸杯。
“蒙校长，您客气啥，来看阿姨是应该的。”许光建把水果箱往墙角一放，黝黑的脸上挤出个笑。
蒙花扫他的眼神跟扫块路边石头似的，带着审视和不屑，转脸就扯住蒙娇的胳膊，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火：“妹，你怎么带他来？”
她俩是亲姐妹，可此刻蒙花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手指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自家妹妹怎么带个黑黢黢的愣头青来医院？
“姐你别瞎操心，他是帮爸治过病的许光建啊，等会儿就知道了。”蒙娇扒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几步冲到病床边蹲下。
“妈！”她握住胡光群枯瘦的手，那手凉得像块冰，“你病多久了？咋现在才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胡光群嘴唇哆嗦着，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快仨月了……人整晕乎乎的……就像有啥东西跟着……不清楚……”话到一半就咳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每咳一下，眉头就皱得更紧。
“妈你别怕！”蒙娇用纸巾擦了擦妈妈嘴角的口水，拍拍她手背，抬脸时眼睛亮得很，“光建哥来了，他准能治好你！”
“他？”蒙花差点笑出声，上下打量许光建的眼神跟看骗子似的，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远离许光建，“他能治啥？我老公是县医院内科主任，都查不出妈得的啥病，光检查费就花了快两万，他一个黑子能有啥本事？”
她话时白大褂下摆晃了晃，胸前的护士牌跟着叮当响，语气里满是鄙夷。
蒙校长清了清嗓子打圆场，把桌上的一个空水杯往旁边挪了挪：“光建，你看咋给你阿姨治？”
许光建刚要往病床走，蒙花噌地拦在他面前。这女人个子比蒙娇高半个头，此刻双手抱胸，白大褂领口勒出紧绷的线条，胸前的纽扣好像都要被撑开：“不许碰我妈！”
“姐？”许光建挠挠头，他这张黑脸本就显年轻，此刻更像个受气的媳妇，眼神里带着些无奈。
“别叫我姐！”蒙花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我爸上次那病，医生都了是误诊！你少在这装神弄鬼！”
她心里的火直冒——自家为这病操碎了心，老公带着去市里做了三次检查，片子堆起来有半尺厚，这子凭啥一来就能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蒙花！”蒙校长把脸一沉，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光建是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爸你老糊涂啦？”蒙花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要是能治病，太阳都能从西边出来！上次你那病，本来就不是癌！”
许光建没理会吵嚷，眼睛却眯了起来。
他自打修炼祝由术后，目时灵时不灵，此刻却看得清清楚楚——胡光群身上裹着层灰蒙蒙的气，像块湿抹布似的贴在皮肤上，那气还在慢慢蠕动。
更怪的是，蒙校长后颈、蒙花手腕上，都沾着同样的阴气，只是淡了不少，像刚沾上去的灰尘。
“光建哥？”蒙娇看出他神色不对，声音都发颤，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被角。
许光建的目光落在胡光群手腕上——那里套着只翠绿的玉镯，水头看着不错，在阳光下还泛着点光泽，可镯子周围的阴气最浓，像有无数虫子在爬，密密麻麻的。
“阿姨，这玉镯戴多久了？”他蹲下身，尽量让声音柔和些，怕吓到病床上的胡光群。
“仨月了吧，”蒙校长接口道，拿起桌上的苹果继续削着，“蒙花给她妈买的生日礼物，是戴着能保平安。”
“妈你啥时候戴玉镯了？”蒙娇捧着胡光群的手细看，那玉镯冰凉刺骨，比妈妈的手还要凉，吓得她赶紧缩手，“这镯子看着渗让慌！上面好像有寒气似的！”
“你懂啥？”蒙花把玉镯往妈手腕上推了推，推得胡光群疼得哼了一声，她却没在意，“这是我从古玩店淘的，花了两万呢！老板这是好东西，能养人！”
许光建的目光在玉镯上停了停，他能感觉到那玉镯里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这镯子是唐代的，从墓里挖出来的吧？上面还沾着墓里的土气。”
蒙花脸唰地白了——这确实是她托人从乡下收的“老物件”，老板是什么“传世之宝”，她当时看着玉质不错就买了，难道真有问题？
她可嘴上还硬着，声音却有些发虚：“你胡袄啥！想讹钱是吧？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讹不讹钱另，”许光建站起身，黝黑的脸上没了笑意，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这镯子不摘，阿姨的病好不了。你们仨身上的阴气，除了我没人能治。”
“你还敢咒我们？”蒙花抓起桌上的苹果就想扔，苹果在她手里晃了晃，被蒙校长一把按住胳膊。
“姐，你别逼我。”许光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阴气缠身，普通医生查不出来，再拖俩月，阿姨怕是……”他没把话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话没完，胡光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憋得发紫，像颗熟透的李子。
她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指节都泛白了。蒙娇吓得赶紧去按呼叫铃，手指都在发抖，按了好几次才按到。
蒙花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拿氧气袋，慌得差点把氧气袋掉在地上。
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只有许光建站在原地，眼神沉沉地盯着那只泛着绿光的玉镯，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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