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派来的丫鬟还等在院门外。苏轻语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最后整理了一下鬓发,镜中的少女眉眼沉静,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戒备。
(来的是谁?季宗明吗?这么巧?我刚被秋水威胁,他就上门了?是来打探我的反应,还是……有别的原因?)
她定了定神,对云雀低声道:“你留在这里,把之前我让你收好的那几本农书找出来,放在显眼处。” 这是她和云雀之间的暗号——如果情况不对,云雀可以借口送书去找李知音或孙老丈求助。
“姐,您心些。”云雀担忧地点头。
苏轻语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门,跟着那丫鬟穿过几道回廊,来到周府待客的前厅。
还未进门,就听见周氏那刻意拔高、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声:“……季公子真是有心了!还特意来看望轻语那丫头!她呀,就是身子弱,前阵子落了水,病了好些日子,最近才刚见好……”
(果然是他。)
苏轻语脚步微顿,随即面色如常地走了进去。
厅内,周氏穿着那身她最体面的绛紫色缠枝莲纹褙子,坐在主位下首,脸上堆满了笑。而客位上,一袭月白色长衫的季宗明正端坐着,手里捧着一盏茶,姿态优雅。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温润。他今日的打扮比往日更显精致,发髻用玉簪绾得一丝不苟,腰间……果然悬挂着那枚熟悉的青云纹玉佩。
见苏轻语进来,季宗明立刻放下茶盏,站起身,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欣喜:“轻语,你来了。”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温柔,“听闻你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今日见你气色尚可,我便放心了。”
周氏也连忙笑道:“轻语快来,季公子特意给你带了些上好的血燕和灵芝,是给你补身子呢!” 她指着桌上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与算计——看,我们周家(虽然只是寄居)也能攀上这样的青年才俊!
苏轻语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向周氏和季宗明行礼:“舅母,季公子。” 起身后,她才抬眼看向季宗明,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疏离的浅笑,“有劳季公子挂念,不过是些毛病,已无大碍。公子破费了。”
她的态度比往日更显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季宗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眸色微深,但面上笑容不变,温声道:“不过是一些寻常补品,谈不上破费。你身子要紧。” 他顿了顿,关切道,“我听你今日出门了?虽秋高气爽,但病后体虚,还是多在屋内静养为宜,少些奔波劳顿。” 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寻常的关心。
(来了。是随口一提,还是……知道了什么?)
苏轻语心中警铃微动,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后怕:“多谢公子关心。今日……确是出门去了趟锦绣坊,没想到路上……” 她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季宗明腰间的玉佩,又迅速移开,声音低了些,“遇到些不甚愉快的事。”
季宗明端茶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上关切之色更浓:“哦?何事?可曾受伤?是否需要报官?” 他连声追问,显得十分在意。
周氏也竖起了耳朵,她只关心会不会惹麻烦。
苏轻语摇摇头,轻描淡写道:“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街上人多,被个莽撞行人撞了一下,东西掉了一地。那人……衣着打扮有些特别,不似寻常百姓,言语也……颇有些冲撞。” 她话时,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季宗明。
她注意到,当她“衣着打扮特别”、“言语冲撞”时,季宗明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指尖有些发白。但他脸上的表情控制得极好,依旧是那副温润担忧的模样。
“京城鱼龙混杂,轻语你一个弱女子,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人,或是……尽量少去那些人杂之处。”季宗明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苏轻语听出了一丝紧绷,“若是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差人替你置办。”
(这是在暗示我少出门,少接触外界?和秋水的警告,异曲同工啊……)
苏轻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几分无奈:“公子的是。只是锦绣坊那边有些事务,顾大娘待我亲厚,有时不得不去。好在今日只是虚惊一场,那人……腰间似乎还挂着个挺特别的牌子,花纹……瞧着倒是别致。” 她状似无意地着,目光再次轻飘飘地落向季宗明腰间,“咦?季公子这玉佩的纹样,好像……也有几分独特呢?”
钩子:试探性向季宗明提起玉佩纹样。
就是此刻!
季宗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刹那。尽管他极快地恢复了自然,但苏轻语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与……一丝慌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袖口稍稍遮掩了一下腰间的玉佩,动作虽快,却难掩刻意。
“不过是家传的一件旧物,花纹粗糙,谈不上独特。”季宗明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他放下茶盏,目光深沉地看向苏轻语,“轻语,你对这些纹样……似乎很感兴趣?”
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温柔,里面掺杂了探究、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整个厅堂的气氛,因为这句问话,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起来。
周氏虽然没太听懂他们在打什么机锋,但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哎呀,不过是个玉佩嘛!轻语丫头就是好奇!季公子别见怪!” 她瞪了苏轻语一眼,示意她别乱话。
苏轻语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露出赧然的神色,低下头:“是轻语唐突了。只是觉得那撞我之人凶蛮,其佩戴之物却刻着颇为清雅的云纹,一时觉得反差,才多看了几眼。公子这玉佩温润雅致,自是不同。”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撞人者”,并刻意强调“云纹”二字,同时贬低对方,抬高季宗明,试图缓和气氛。
季宗明紧绷的神色稍缓,但眼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恢复了温和,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轻语,有些事,有些东西,不知为妙。京城水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一个姑娘家,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安全。”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关切,有警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而非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郑日后,若再遇此类不明之人或事,尽量避开,莫要探究,可好?”
钩子:季宗明第一次对苏轻语露出严肃戒备的神情,并严词告诫她勿要打听。
这番话得语重心长,若在不知情者听来,完全是情真意切的关心与保护。但听在已知晓青云纹关联的苏轻语耳中,却无异于簇无银三百两。
(果然……他在掩饰。他在警告我不要继续探究青云纹,不要接近“不明之人”。秋水是他的人,还是同伙?他今的来访,是偶然,还是为了确认秋水挑衅后的结果?)
苏轻语心中一片冰凉,脸上却适时地露出受教和些许后怕的表情,顺从地点点头:“公子教诲的是,轻语记下了。日后……定当更加谨言慎校”
季宗明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眼神重新变得柔和:“你能明白就好。” 他又坐了片刻,与周氏和苏轻语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但气氛始终不复最初的轻松。很快,他便起身告辞。
周氏殷勤地将季宗明送至二门。苏轻语站在厅前,看着他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脸上的温顺神色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冷凝。
他的掩饰,他的告诫,非但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像投入湖中的巨石,让那潭水下的阴影更加清晰可怖。
季宗明,青云阁……他们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而她,又该如何在这越来越明显的危机中,找到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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