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游川看着孙彦退出了门去，才又翻开手里的折子细细看着，“将军此行可还顺利？”
谢明夷蹙了下眉，“不算顺利，山匪入城，险些伤及百姓。”
苏游川“啧”了一声，“这些人真是选的好时候。”
罢苏游川将折子合上，递到谢明夷面前，“这陈氏的案子，也办得真是好时候。”
“淮东的巡抚早几年就该轮换，但那时正逢孙彦的母亲病重，朝中有位大人物替他出面更改了官职，这才如今还让他坐着淮东巡抚的位子。”
谢明夷从苏游川手中接过折子，“如今的世道，终也算不得太平，淮东之事难及京城，多半都给半路拦下了，他朝中有些人脉，早先得了消息将案子提前了结也是意料之中，其他的账，再与他慢慢清算便是。”
苏游川笑道：“将军倒是好脾气。”
谢明夷摇头，“非也。”
苏游川还想开口，门外却响起了几声敲门的声音，只听钱嵩敲响了房门，带着几分犹豫道：“钱嵩求见将军。”
“进来吧。”
钱嵩敲开了门，朝里边的谢明夷和苏游川行了礼。
苏游川顺口道：“我记得钱嵩从前是六殿下府上的，这些日子倒是很知道轻重。”
谢明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旋即看向钱嵩：“何事？是……”
“是许姑娘。”钱嵩往谢明夷身边走了几步，他心中有些虚，声音便不觉又低了几分：“许姑娘让我来传话，……她身体尚未安康，想要问一副药去。”
谢明夷知道许云岫正病着，自然不觉奇怪，“什么药？你听她吩咐便是，不必来问我。”
“那副药好像是……”钱嵩回忆着许云岫同他的，一字一字缓缓道：“桂花、当归、知母还迎…”
“不必了。”不等钱嵩完，谢明夷竟直接打断了他，打断得直接又直白，而后他又缓和语气地轻咳了声，“不必再，我知道了。”
罢谢明夷耳尖竟微微红了下，眼里闪过些许无奈，但他又面色如常地将折子翻看了几页，随即递回给苏游川，“我今日才刚回来，还有好些东西要去收拾，便先告辞了。”
苏游川也面色如常地把折子接过来拿在手里，“也行，将军慢走。”
钱嵩竟没想到这话真能让谢明夷回去，不禁带了几丝犹疑道：“那这药……”
“不用抓了。”谢明夷微叹了口气，带上了十成的无可奈何，他不易察觉地咬了下牙，“我亲自回去看看。”
罢谢明夷便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钱嵩这才惊讶地“……哦”了一声，他对着苏游川行礼道：“苏大人，那我也先……”
“不着急不着急。”苏游川好似从刚才看懂了什么，他颇有兴致地发问：“从前未曾听，不知这位许姑娘是？”
钱嵩坦言：“许姑娘是将军同乡友人，似乎是要一同进京的……姓许名云岫。”
“许云岫……”苏游川指尖敲了敲手里的折子，他面露笑意：“那将军与这位许姑娘倒是关系匪浅。”
“人瞧着也如此觉得，不过大人没见过许姑娘……”钱嵩不解道：“为何也会这样认为？”
苏游川只笑道：“桂花摇影夜深沉，醋酸当归浸。”
钱嵩一愣，只好无奈地笑了笑，“人……书读得不多，不妨还请苏大人明示？”
“既是要治病，桂花、当归、知母、红娘子、使君子、人参这六味药，这治的可是……”
苏游川摇摇头，讳莫如深似的笑了起来：“诶……不可不可。”
钱嵩：“……”
“如此……”钱嵩不明白，但他也不多问，十分知分寸地有礼道：“那人便先告退了。”
苏游川看着钱嵩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心里琢磨着念叨起“许云岫”这个名字。
……
谢明夷沿着来路火急火燎地走回去，夜风吹得树上的雪簌簌往下掉，扑面而来的是寒风阵阵，把谢明夷心头的一点热意又给吹散了。
他不禁轻声骂了一句：“真是胡来。”
可谢明夷转念又觉得这正是许云岫能干出来的事，毕竟她又不是第一次胡来了。
许云岫在浔城的时候有个师父，乃是县上的大夫邓青云，许云岫的医术基本都是跟她学的。
许云岫身子弱时常生病，谢明夷便偶尔会替她跑个腿抓副药，有一日许云岫给了谢明夷一张药方，让他照着方子去找人抓药。
谢明夷没学过医更不懂医，但一向正直的公子欣然帮了许云岫这个忙。
可谢明夷把药方拿到邓青云面前，邓大夫看了药方，脸黑着问谢明夷：“是不是那姓许的姑娘写的药方？”
“……”谢明夷便知是那许云岫乱写了什么方子，可谢明夷依旧正经地问道：“可有不妥？”
邓青云咳了一声，“没什么不妥……”
“谢明夷啊。”邓青云看谢明夷这般有礼，也格外正经地给谢明夷解释道：“云岫平日总胡看些不好的书，你莫要跟她学，这桂花、当归、知母、红娘子、使君子、人参六味药，乃是相思方，治的是……”
邓青云叹了口气，“相思成疾。”
“……”不经世事的谢明夷脸唰地一下红了，至此便知晓许云岫绝不是什么正经之人，难怪师父总是告诫他莫要与许云岫多加亲近。
可谢明夷黑着脸把药方拿去还给许云岫的时候，她竟能出“想我平日里无人话，的确是对公子思之又思，想之又想，我这不是催促着公子得空来与我话嘛”这种胡话来。
“……”若不是看许云岫身娇体弱的，谢明夷真想动手揍她一顿。
如今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再想起时又是别样的风貌了。
谢明夷走到房门外，孔慧好似一直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没等谢明夷敲门便打开了门来。
许云岫好似是累了，已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起来，谢明夷无声地叹了口气，又突然不想追究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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