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殿
午后，霁月殿后的竹园里，清风拂过，带来阵阵秋季的高爽。
月惊鸿贵君坐在石凳上，面前站着他的女儿——二皇女凤栖悟。女孩儿八岁年纪，眉眼间已有几分其父的清冷，脸板得紧紧的。
“栖悟，”月惊鸿的声音如同这竹林里的风，清冽而平稳。“你身为二皇姐，你大皇姐不在，你便是众皇儿中最大的。你要时刻明白自身的责任。”
凤栖悟抬起头，眼神清澈。“父君，女儿明白。要友爱弟妹，孝敬母皇、父后。”
“不止于此，”月惊鸿注视着她，目光严厉中带着期许，“友爱弟妹，并非一味纵容。而是要做出表率，引导他们向善、勤学。孝敬母皇，也不仅是晨昏定省，更要努力进益，为你母皇分忧，而非增添烦扰。孝敬父后更是要，时时去关心，侍奉在侧，莫要懈怠。”
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太傅所授的《治国策》，你可都领会了？骑射功课可有懈怠？你母皇当年为太女时，文韬武略，皆是诸皇女之冠。你身为她的女儿，万不可堕了陛下的威名。”
凤栖悟的脊背挺得笔直，认真回道：“女儿谨记父君的教诲。《治国策》已温习三遍，尚有两点不明，明日定当请教太傅。骑射也未敢懈怠，师傅女儿今日箭术又精准了些。”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昨日三皇妹贪玩落水，女儿已将她训诫，并罚抄《孝经》十遍，令其思过。”
月惊鸿闻言，清冷的脸上终是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欣慰。正要再言，却听竹林径传来一声轻笑。
“好一个‘引导向善’、‘为你母皇分忧’。”
凤昭阳从竹影后走出，明黄色的常服在绿意中格外醒目。她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目光先落在月惊鸿身上。“惊鸿将栖悟教导得很好，这番道理，透彻。”
月惊鸿忙起身行礼，被凤昭阳扶住。
凤栖悟也立刻跪下：“儿臣给母皇请安！”
凤昭阳弯腰将女儿扶起，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朕都听见了，栖悟懂事，知道用功，还会管教妹妹，很好。”
她看向一旁的月惊鸿，语气温和。“有你在她身边时时提点，朕很放心。”
凤栖悟得到母皇夸奖，脸泛起红光，却仍努力保持着稳重。“谢母皇夸奖，儿臣定当更加努力，不负母皇和父君期望。”
凤昭阳颔首，一手牵起女儿，另一手自然地向月惊鸿伸去。“走吧，惊鸿，陪朕去用些茶点。也让栖梧歇息片刻。”
月惊鸿微微一怔，将手放入凤昭阳掌心，清冷的眉眼在竹叶滤下的光晕中，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竹影摇曳，将一家三口的影子拉长，短暂的和煦温情，弥漫在这清冷的竹园里。
凤昭阳握着二皇女凤栖悟的手，在宣纸上描摹一杆墨竹。月惊鸿坐在内侍搬来的圆凳上，靠在凤昭阳后背拿起昨夜看到一半的游记继续看。
凤昭阳怀里是稚嫩的女儿，背上靠着的清冷俊朗的君侍，嘴角的笑意始终挂着。
竹叶疏朗有致，殿内静谧。唯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耳边风吹竹叶的声音，显得格外安宁。
半个时辰后，殿外传来一阵极轻却沉稳的脚步声。
承宣大侍苏恭和的身影出现在珠帘外，他躬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入室内而不显突兀：“陛下，户部尚书大人候在宸极殿外，言及有紧急政务需面圣奏报。”
凤昭阳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团。她轻轻放下笔，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月惊鸿已经起身，垂首静立一旁，从垂下的右手紧紧的捏着那本游记，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又是这样，每一次都会有其他的事情打扰到他们一家三口。
凤栖悟仰起脸，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期待和一丝恳求。
她轻轻拉住凤昭阳明黄色常服的袖角，声问道：“母皇……您晚上……晚上还会来吗？父君晚膳有厨房新做的荷叶糕……” 她没敢完，但那双酷似月惊鸿的眼睛里，写满了对一家团聚用膳的渴望。
凤昭阳看着女儿稚嫩的脸庞，又瞥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目、却身姿挺拔的月惊鸿，心头一软。
她弯腰，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发顶，语气是罕见的温和与肯定。“好，朕答应栖梧。晚膳时分，朕一定过来，尝尝霁月殿的荷叶糕。”
“真的？”凤栖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开笑容。
“君无戏言。”凤昭阳直起身，走到月惊鸿身边抽过他手中的游记递给内侍。温柔地替他揉着泛红指腹，对月惊鸿道。“好了，惊鸿。莫恼，今晚备着朕的碗筷。”
月惊鸿清冷的眉眼温和了下来，轻声应道：“是，臣君遵旨。” 声音虽依旧平淡，但细看他的双眼会发现里面都是柔情。
凤昭阳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苏恭和立刻上前为其引路，刘恭言紧跟其后。
凤栖悟拉着月惊鸿的手，父女二人一同躬身，齐声道：
“恭送母皇。”
“恭送陛下。”
凤昭阳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竹影深处。
凤栖悟兴奋地摇着月惊鸿的手，“父君，母皇答应了！她晚上会来！”
月惊鸿看着女儿欢喜的模样，清冷的眼底也染上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轻轻握紧女儿的手，低声道：“嗯，所以栖悟更要好好完成太傅布置的功课，莫让母皇失望。”
竹涛依旧，园内似乎还残留着那片刻的温情与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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