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方向，赵强师长俯身在地图上，用红蓝铅笔勾勒出最后的进攻路线。他的食指重重敲在张家口的城防图上，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同志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这是华北日军在长城沿线最坚固的堡垒。上月良夫的独立混成第二旅团，加上一个汽车联队，总兵力超过八千人。而我们，”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指挥部里每一张面孔，“第三旅加上配属部队，加上民兵，各种县大队区队，满打满算一万两千人。人数优势不大，但我们要打的。”
参谋长林浩指着地图上的炮兵标志：“我们有105榴弹炮，各种轻重型迫击炮，迫击炮到排，这样的火力日军是比不过的，火力方面没有问题。”
“但张家口不是普通县城，”政委王虎眼睛透着忧虑，“城墙高十米，厚八米，日军经营七年，钢筋混凝土工事，地下坑道系统，反斜面炮兵阵地，还有装甲车支援。上月良夫是个工事专家，他把这座城市变成了刺猬。”
赵强直起身，看向远方，远山如黛，暮色四合。在隐蔽的山谷中，他的部队正在做最后准备。
“正因为难打，才必须打下来。”赵强转过身，眼中跳动着火光，“张家口是连接华北、蒙疆、东北的战略枢纽。拿下这里，就等于在日军华北方面军的腰眼上捅了一刀。切断日军这条大动脉。”
他走回桌边，手指沿着地图上的箭头移动：“我们的计划分三个阶段。第一，炮兵奇袭，在东城墙打开缺口。105榴弹炮负责破坏城墙和压制日军重炮，81迫击炮和120迫击炮对付暴露的步兵阵地和进行炮火支援，60迫击炮伴随步兵突击。”
“第二，”他的手指点向城市内部，“一团从东缺口突破，二团从东南角佯攻转主攻，三团作为预备队。关键是速度，必须在日军组织有效反击前，占领太平桥大街沿线，将城市切成两半。”
“第三阶段，”赵强的手指敲了敲城市西区，“巷战。这是最血腥的部分。上月良夫肯定在每栋建筑都做了防御准备。我们的优势是自动火力和迫击炮的灵活性。每个步兵连配属一个迫击炮班，每个营有重机枪连，50迫击炮分配到了排，所以我们要用火力压制代替单纯的人海冲锋。”
王虎叹了口气：“伤亡同样会很大。都是不会那么大”
“我知道，”赵强的声音低沉下去，“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林浩补充道：“侦察连报告，日军在城外五个高地设置了观察哨，我们必须先拔掉这些眼睛。”
“特务营已经出发了，”赵强看了看怀表，“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四时后，他们会清除所有外围观察哨。凌晨三点，部队进入攻击位置。四点三十分，炮兵试射。五点整，总攻开始。”
指挥部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地图被翻动的沙沙声和马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这些经历过长征、反扫荡、百团大战的老兵们知道，明太阳升起时，许多人将再也看不到下一个黄昏。
张家口，上月良夫少将站在独立混成第二旅团指挥部的沙盘前。张家口这座“蒙疆自治政府”首府，城墙厚达八米，日军经营多年，已将城市变成了布满明碉暗堡的立体要塞。
上月良夫少将此刻也在城墙上。这位五十多岁的日本将军身材矮，但站得笔直。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抚摸冰冷的城墙砖，用汉语对身边的翻译：“明朝修建，清朝加固，现在，被我们所用。历史，呵呵呵。”
“将军，城外有异常活动，”参谋长林一郎中佐报告，“侦察队发现八路军大规模调动。”
“意料之郑”上月良夫平静地，“赵强，我知道他。那个人不是莽夫，是狐狸。但这次，”他顿了顿，“他犯了所有中国指挥官都会犯的错误——迷信火力。”
“将军的意思是？”
“中国人总以为，有了大炮就能攻克坚城，”上月良夫转身走下城墙，“但城市战，最后还是要靠步兵一寸一寸地争夺。而巷战，是意志的较量。我的士兵，有武士道精神支撑。他的士兵，有什么？有什么能挡住子弹。”
上月继续：“但攻城战，他们还是门外汉。重炮，会用吗？不要打到自己人了，等着成为我的战利品吧。”
回到指挥部，上月良夫面对沙盘，上面密密麻麻插着旗。“我们的优势是地形熟悉，工事完备。赵强的优势是突然性和火力强度。但105榴弹炮在巷战中作用有限，他不敢用重炮夷平城市，因为城里还有平民。”
“汽车联队部署在城西，随时可以机动反击，”林指着沙盘，“按照您的命令，每个街区都设置了障碍和街垒，建筑物内部打通，形成立体防御。炮兵分散配置，反斜面阵地，八路军很难一次性压制。”
上月良夫点头：“最关键是开头。赵强第一波炮击肯定会集中轰击东城墙，那里相对薄弱。让他打开缺口，放他进来，然后，”他的手在沙盘上划了一个圈，“关门打狗。”
“将军高明。”
“不，”上月良夫摇头，“这不过是基本战术。赵强不会看不破。所以，他一定有后手。告诉各部队，保持通讯，灵活应变。另外，突击队准备好了吗？”
“嗨！山田少佐的突击队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击，破坏八路军炮兵阵地。”
“好。”上月良夫坐下，端起茶杯，手稳如磐石，“现在，等待吧。战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
零点三十分。
三发红色信号弹无声地升上空——这是八路军的约定，用信号弹但不用发烟剂，减少暴露风险。阵地上传来最后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然后一切归于寂静，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赵强深吸一口气：“炮兵，试射，放！”
后方，六门105毫米榴弹炮同时怒吼。炮口喷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山谷，巨大的轰鸣如滚雷般碾过大地，在群山中激起连绵回响。六发炮弹拖着橙红色的尾迹划破黎明前的黑暗，飞向十五公里外的张家口。
上月良夫在指挥部里感到了大地的震颤。他猛地站起：“来了！”
东城墙上，日军哨兵看见际闪亮的火光，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全城。但太晚了。六发试射炮弹已经落下，三发打在城墙上，炸开巨大的缺口；两发落入城内，引爆了一个弹药堆放点；一发偏离，在护城河中掀起冲水柱。
观测哨的无线电立即传回修正参数：“标尺减二，方向向右0-03，全营三发急促射，放！”
真正的炮击开始了。这一次，所有重炮同时开火，炮弹如冰雹般砸向东城墙。105毫米高爆弹的威力惊人，每一发都能在八米厚的城墙上炸出直径两米的弹坑。连续命中同一点，古老的城墙砖石如纸片般崩裂、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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