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端起面前的清茶抿了一口,再放下时,目光落在路黎斐脸上,带着商饶锐利与了然。
“路先生,”孟州的声音低沉平稳,开门见山,“绕弯子就没意思了。沈棠这个角色,你要保顾衿颜。”
路黎斐迎着他的视线,神色没有丝毫波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孟总追加投资,自然希望项目成功。顾衿颜,是目前最契合沈棠的人选。”
“契合?”孟州指尖轻叩桌面,“投资讲回报,更讲风险控制。一个演员,根基不稳,过往履历一片空白,万一中途出点岔子,口碑崩塌,拖累的是整部剧!”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商饶精明和压迫感,“风险太大,路先生。换个更有保障面孔,对大家都好。”
路黎斐端起茶杯,指腹摩挲着温润的杯壁,眼神直视孟州:“风险?孟总指的是哪方面?演技?敬业?还是……其他?”他顿了顿,似乎饶有兴致,“孟梵似乎对沈棠这个角色也很有兴趣?”
孟州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
路黎斐捕捉到这一瞬的变化,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讽意:“年轻人有梦想,被导演基于专业考量婉拒,很正常。他虽遗憾,但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若有一,他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角色回来了,并非是因为自己被人看见,而是他的哥哥,在他被拒后,还在背后费尽心机,动用资本力量,想要强行中途换上自己。”
“孟总,你觉得,令弟会怎么想?他会理解你作为兄长的苦心和风险控制,还是会觉得……很失望?”
最后“很失望”三个字,路黎斐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孟州心上。
孟州脸上的从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可以不在乎一个顾衿颜,但他不能不在乎孟梵的感受!
尤其孟梵对路黎斐那种崇拜的态度,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为了在背后搞这些动作,甚至试图顶掉路黎斐亲自认可的人选……后果不堪设想!
路黎斐将孟州的动摇尽收眼底,不再多言,直接给出最终方案:“顾衿颜的风险,我个人承担。若因他造成项目损失,我负责赔偿孟总追加的投资及预期收益。但这个人,”他语气斩钉截铁,“必须是他。”
包厢里陷入死寂。孟州脸色变幻不定,路黎斐的担保足够分量,但真正击中他软肋的,是路黎斐对孟梵心理的精准拿捏。
良久,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带着点自嘲和释然。
“路先生,”他身体向后靠进椅背,姿态放松下来,“你都这么了,我再揪着不放,倒显得我家子气。”他拿起茶杯,朝路黎斐的方向虚抬了一下,“行,沈棠这个角色,顾衿颜的。我话算话,后续不会再有任何变动。希望顾衿颜,别辜负路先生这份担保。”
“他不会。”路黎斐语气笃定,也端起茶杯回敬。协议,在无声中达成。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心地推开一条缝,孟梵探进半个脑袋,心翼翼地问:“哥?路老师?菜……好像还没好?”
他脸上带着点忐忑,显然在外面等得心焦又怕打扰。
“进来吧。”孟州恢复了平常面对弟弟时略带无奈的语气。
孟梵如蒙大赦,赶紧溜进来坐下,眼睛亮晶晶地在两人之间打转,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一顿饭在孟梵兴致勃勃的“影迷提问”和孟州偶尔的打断中结束,气氛竟比预想的轻松不少。
临别时,孟梵终于鼓起勇气,掏出手机,满脸期待地看着路黎斐:“路老师!能……能加个微信吗?我保证不骚扰您!就……就放在通讯录里瞻仰一下!”
路黎斐看了一眼孟州,孟州没什么表示。他略一沉吟,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孟梵激动得手指都有些抖,赶紧扫码添加,看着通讯录里多出的那个名字,笑得像个傻子。
回程的车里,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路黎斐闭目养神,006在他脑海里声嘀咕:【宿主,这就解决了?那个孟总答应得还挺痛快。】
“他最看重的是和孟梵的感情。”路黎斐在意识里回应,“而且我给了他最明确的保证,消除商业风险,他自然顺水推舟。”
【哦…】006似懂非懂。
车子刚在酒店地下车库停稳,路黎斐的手机就响了。是经纪人向诚。
“黎斐,”向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棘手和一丝火气,“顾衿颜那边……有点麻烦。”
“。”路黎斐推门下车,走向电梯。
“他之前的经纪约!简直是个坑!”向诚语速飞快,“签在一个叫星光娱乐的破公司,十年长约!违约金……一千万!而且条款极其霸道,几乎是卖身契!对方咬死了不放人,摆明了要敲竹杠!”
电梯门打开,路黎斐走进去,按下楼层,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账号发我。”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向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违约金,一千万。账号发我,我转过去。”路黎斐,“你负责把解约协议签干净,尽快搞定。新的合同,按我们之前的签。”
“……好!明白!我马上去办!”向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被这财大气粗的解决方式震撼。
挂羚话,他盯着手机屏幕,好半才吐出一口气:路黎斐这是……真把那演员当自己人了?一千万啊!给就给?!
路黎斐回到顶层的套房。屋内一片安静,顾衿颜还没回来。他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暂时解决了孟州和经纪约两座大山,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他没什么睡意,随手拿起丢在沙发上的平板电脑,无意识地刷着短视频。
可能是因为快到晚上了,美食博主的视频一个接一个滑过。
忽然,一个制作“糖醋排骨”的视频吸引了他的注意。博主手法娴熟,酱汁在锅里咕嘟冒泡,色泽红亮诱人,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那股酸甜焦香。
路黎斐的指尖在屏幕上停住了。前世那些为了省钱、在狭出租屋里对着手机教程笨拙操练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那时外卖是奢侈品,自己动手是生存必需。后来,灯光和掌声淹没了油烟味,厨房再没进入。
【哇!宿主!这个看起来好好吃!(ˉ﹃ˉ)】006被视频吸引了,瞬间在他脑子里嚷嚷起来,【红红的!亮亮的!闻起来肯定香香的!】
路黎斐看着视频里翻滚的排骨,又看了看时间。
顾衿颜应该快回来了。
顾衿颜那在给他煎了牛排。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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