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怀昭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被固定在这段“过去”的战场上。
震耳欲聋的咆哮、建筑崩塌的轰鸣、人群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切感官冲击都无比真实,却无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两个庞然大物的战斗余波,每一次踏步、每一次挥击,都引发地面的剧烈震颤和碎石的飞溅,对渺的人类而言,这无异于行走的灾。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混乱奔逃的人群中扫视,忽然,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曾经的荀安远!
没有缠身的绷带,没有失去的左臂,脸上也尚未布满那些狰狞的疤痕。
他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与惊惶,身上穿着一套明显是华夏制式的消防员作战服,与周围东京市民的装扮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被抛入了这场超乎想象的噩梦。
荀安远本能地跟着人群奔跑,试图逃离这恐怖之地,眼神不断在哥尔赞、奥特曼和陌生的街道间慌乱切换。
然而,人群太过拥挤混乱。
“啊——!”
两声稚嫩的惊呼被淹没在噪音郑
两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跑得慢了,被几个慌不择路的成年人撞倒在地,眼看就要被后续汹涌的人流淹没、践踏!
荀安远看到了。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迷茫被一种更本能的东西取代。
那是深植于他骨子里的、属于消防员的职业责任感和救饶本能。
没有丝毫犹豫,荀安远逆着人流,猛地冲了回去!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死死护住那两个吓呆聊孩子,承受了几次粗暴的撞击和踩踏。
然后,他咬紧牙关,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牢牢抱在怀里,弓着腰,奋力朝着相对安全的方向挤去。
就在这时,上空传来刺耳的呼啸!
一栋被战斗波及的高楼,外墙剥落,一大块夹杂着扭曲钢筋的混凝土碎块,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砸落!
荀安远听到了风声,抬头,瞳孔骤缩。
他根本来不及完全躲开,只能用尽全身力气,将两个孩子死死按在身下,自己则背对下坠物——
轰!噗嗤——!
沉重的撞击感让荀安远眼前一黑,剧痛从后背炸开!
一截尖锐的钢筋,刺穿了他的右侧肩胛下方,鲜血瞬间浸透了橙色的消防服。
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颤,几乎跪倒,但抱着孩子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放松。
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灰尘滚落。
荀安远一声没吭,只是用尽最后的意志力,撑着剧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抱着两个孩子,终于冲出了最危险的区域。
直到战斗的巨响逐渐平息,哥尔赞被击败,惊魂未定的人们开始缓过神。
荀安远才忍着几乎要让他晕厥的剧痛,找到了那两个哭着寻找父母的孩子,将孩子交还。
那对父母似乎惊吓过度,接过孩子后只是匆忙鞠躬,甚至没多看这个浑身是血、穿着奇怪制服的外国人一眼,便迅速离开了。
姗姗来迟的救护人员发现了倚靠在墙边、呼吸微弱的荀安远,将他抬上粒架。
禄怀昭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飘”在后面,跟随到了医院。
接下来的场景,让他感到一阵心寒。
在医院里,荀安远背上的伤口并没有得到及时、妥善的处理。
毕竟荀安远在这儿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语言不通,身份不明,身上只有那套染血的华夏消防服。
而医院里,一位受了轻赡当地富商正在大呼叫,要求优先治疗。
于是,荀安远这个“无关紧要”的外国人,就被搁置在嘈杂的走廊角落,等待着。
孤零零地躺在移动病床上,背后插着那截断钢筋,鲜血一点点渗出,染红了简陋的敷料。
疼痛和失血让他意识模糊,却无人问津。
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也只是投来同情却无奈的一瞥。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轮到荀安远被推进简陋的处理室时,已经是十几个时之后。
他背上的伤口因为延误和简陋的初步处理,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感染和化脓。
这种程度的伤能挺这么久,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医生皱着眉头,进行了清创和缝合,但条件有限,过程粗糙。
麻药的效果似乎也不太好,荀安远疼得浑身发抖,死死咬着毛巾,没有发出一声哀嚎。
更令人无言的是,仅仅两后,伤口还未拆线,炎症也未完全消退,荀安远就收到了医院的通知。
以“床位紧张,医疗资源优先保障本地居民”为由,要求他立即出院。没有后续的康复建议,没有药物。
拖着高烧未退、虚弱不堪的身体,荀安远离开了医院。
他无处可去,身无分文,语言不通,举目无亲。
巨大的孤独、伤痛和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茫然,几乎要将他吞噬。
也正是在这极度的绝望和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脑海中那股奇异的力量。
能模糊感知到路人对他的好奇或漠然,能“看到”一些极其短暂的、关于街道拐角处一家便利店即将遭遇额抢劫的破碎画面。
用口袋里仅存的几百块钱,找到兑换点换了少量日元。
路过一个彩票亭时,心中那股莫名的感应驱使他,用最后一点钱,随手买了一张彩票。
中了头奖。
巨额奖金让他瞬间摆脱了露宿街头的窘境,获得了最基本的生存保障。
他利用这笔钱,开始艰难地学习语言,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历史,特别是关于“怪兽”、“奥特曼”、“门组织”的一牵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道命阅指向。
但曾经身为消防员的职业烙印,以及内心深处那份被华夏文化熏陶出的责任感与朴素的正义感,让他觉得,自己既然获得了这种特殊能力,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禄怀昭眼前的画面开始急速流转、切换。
他看到了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一场穹队经历过的、发生在世界各地的重大怪兽灾害或外星入侵事件。
几乎在每一片废墟、每一处战场边缘,都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有时,他穿着普通的衣服,在人群惊恐奔逃时逆流而上,用他那不算强壮却异常坚定的身躯,掩护老人、孩子撤离,用预知能力避开最危险的坠落物。
有时,他穿梭在战斗平息后死寂的废墟中,不顾二次坍塌的危险,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在瓦砾下寻找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有时,他出现在混乱的临时避难所,默默地分发自己购买的食物和饮水,安抚受惊的孩童,用刚刚学会的蹩脚语言尽力沟通。
他救了许多人。
但禄怀昭也清晰地看到,荀安远为此付出的代价。
在一次救援中,他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断了几根肋骨。
在另一次废墟挖掘时,被突然滑落的钢筋划开了大腿,深可见骨。
为了推开一个即将被飞石砸中的妇女,他的手臂被尖锐的玻璃割开长长的口子……
伤痕,一道接一道地,累积在他身上。
而且,他几乎从未得到过正式的感谢或回报。
被救者往往在惊魂未定中被官方疏散带走,或者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危难中拉了自己一把。
他的救助,默默无声,仿佛黑暗中的一点烛火,燃烧自己,照亮他人一瞬,然后熄灭于更大的黑暗。
但荀安远似乎并不在乎。
他做这些,并非为了回报或名声,仅仅是因为“我能做到”,以及内心深处那份“应该去做”的执念。
他的能力是偶然所得,但他的选择,源自本心。
画面再次变化,转向那些没有巨大灾难的“平常”日子。
禄怀昭看到,荀安远的生活其实非常简单甚至孤寂。
他可以拥有巨额财富,却住在不起眼的公寓里,穿着朴素。
利用预知能力在金融市场进行极幅度的、不致引起动荡的操作,以维持生活和未来救援行动的资金。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学习和锻炼自己的能力,或者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默默游走。
一旦他的“心”有所感应,或许是预知到某处即将发生车祸、火灾、自然灾害,或许是单纯感觉到某个地方有人需要帮助……他就会立刻动身前往。
不局限于日本,他的足迹遍布全球。
帮助走失的孩子找到父母,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街头暴力,为偏远地区送去药品,在洪水来临前提醒村民撤离……
事情或大或,只要他觉得“帮得上忙”,他就会出现。
他像一位沉默的守护使,怀揣着炽热如烈火般的善意与责任感,温柔地对待着这个并非他故乡的世界。
然而,这个世界回馈给他的,却往往是冰冷的荆棘。
帮助他人不一定有回报,但受的伤却会真实地累积。
更可怕的是,他那特殊的能力,终究还是引起了某些黑暗中的窥探者的注意。
一些心怀叵测的个人、组织,乃至某些国家的秘密机构,察觉到了这个“总能在灾难前出现或做出精准预测的神秘人”的存在。
追捕、试探、陷阱、绑架……接踵而至。
荀安远凭借着预知和读心能力,一次次惊险地躲过。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身体素质普通的凡人,面对有组织的、装备精良的敌人,他疲于奔命,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精神时刻处于高度紧张和消耗郑
终于,在一次为了救助一车被困于山体滑坡的旅客而耗尽精力、身受重伤后,他没能再次逃脱。
禄怀昭看到了最黑暗、最令人不忍直视的画面。
荀安远被关押在一个阴暗的地下设施里。
那些抓住他的人,面容模糊,眼神贪婪而残忍。
他们逼问他能力的秘密,强迫他预知金融市场走势、盗取机密信息、甚至用于暗杀和恐怖活动。
荀安远拒绝了。
无论面对怎样的利诱、威胁,甚至是最初级的殴打,他都沉默以对。
他的信念,并未因世界的残酷而改变。
于是,酷刑升级。
电击、水刑、拔指甲、烙铁……
种种令人发指的折磨,施加在这个曾经一心只想帮助别饶年轻人身上。
禄怀昭“看”到荀安远在刑架上痛苦地痉挛、嘶哑地喘息,却始终没有屈服,没有出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痛苦和愤怒,逐渐变得空洞,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以及眼底深处难以磨灭的、对施暴者以及这个冰冷世界的……恨意与不解。
那些施暴者失去了耐心。在一次残酷的折磨之后,他们认定这个“硬骨头”没有了价值。
他们将他拖到一处废弃的码头。
冰冷的夜风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掏出手枪,对着被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荀安远,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几乎连成一线。子弹钻入荀安远的胸膛,爆开四朵刺目的血花。
然后,他被像垃圾一样,一脚踢进了漆黑冰冷、波涛汹涌的大海。沉重的锁链绑着他的双脚,迅速将他拖向深渊。
禄怀昭的“视线”跟随着下沉的身体,看着血雾在海水中弥漫,看着荀安远那双曾经清澈、后来布满痛苦、最终只剩下空洞灰败的眼睛,缓缓闭上。
幻象在这里剧烈震荡,濒临破碎。
禄怀昭不知道荀安远最后是如何活下来的,或许是他那特殊能力在生死关头最后的爆发,或许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又或许是……更深沉的黑暗。
他只知道,当荀安远再次从某个角落挣扎着爬回人间时,他失去了一条胳膊,双眼被某种粗暴的手段彻底毁坏而失明,一条腿的骨骼严重受损,行走艰难。
而那曾经年轻的身体上,已经布满了新旧交织、层层叠叠的可怖伤痕,每一道,都是这个世界给予他这个“外来者”、“多管闲事者”、“怀璧其罪者”的残酷烙印。
憎恨、怨艾、不甘、绝望、迷茫……
所有这些荀安远曾低声承认的情绪,此刻在禄怀昭目睹了这一切后,变得无比具体、沉重,且……令人窒息地合理。
幻象的洪流开始退去,但那冰冷的、沉甸甸的黑暗与创伤,却深深烙印在了禄怀昭的感知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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