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冷，月光如练。
洪屏息凝神，按照《混沌衍界经》的基础法门运转周身气息。潭水中的寒气透过皮肤渗入经脉，与那日颜玉所赠清霜露残留的药力交融，化作丝丝凉意游走于四肢百骸。腕间金纹微微发热，如同暗夜中的烛火，指引着灵气的流向。
“万物归元，混沌为始……”洪心中默念经文要义，摒弃了昆仑派强调的“意守丹田”之法，转而将意念散于全身每一处肌肤毛孔，尝试与这地间的微薄灵气共鸣。
起初三日，除了周身寒意更甚，并无特别感受。洪并不气馁，他深知这逆功法若如此易成，反倒可疑。他白日里更加谨慎微，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完美扮演着那个麻木隐忍的杂役，默默承受着张虎等人变本加厉的刁难和搜查——刑堂问话虽因颜玉介入和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但张虎认定他得了颜玉好处，愈发看他不顺眼。洪只作不知，将所有的屈辱和怒火都压在心底，转化为夜间苦修的动力。
直到第七夜，转机悄然而至。
正当他依照法门呼吸吐纳，物我两忘之际，意识仿佛脱离躯壳，沉入一片混沌未开的虚无。这里无光无暗，无上无下，唯有最原始、最本初的鸿蒙之气缭绕。紧接着，一幕幕破碎而古老的画面冲击着他的心神：星辰诞生与寂灭，神魔怒吼与血战，一道横跨寰宇的巨大身影缓缓回眸……磅礴的信息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撑爆！
“噗——”洪猛地睁开眼，喷出一口淤血，脸色苍白如纸。脑海中阵阵刺痛，那是灵识过度消耗的征兆。他低头看向腕间，那金纹似乎清晰了一分，微微闪烁着，与漫星辉遥相呼应。
“仙神混沌体……这便是我的血脉源头吗？”洪喘息着，心中骇浪滔。那些记忆碎片虽模糊，却传递出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古老与强大。同时，他也明悟了修炼《混沌衍界经》的凶险与艰难，此法门竟要以自身为熔炉，纳混沌之气，重开地，每一步都可谓逆而行，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
然而，风险与机遇并存。洪敏锐地察觉到，经过刚才那番冲击，自己对周身灵气的感知力提升了数倍不止！原本虚无缥缈的灵气，此刻在他感知中，竟如潭边弥漫的淡淡水雾，虽稀薄，却真实可福他甚至能模糊“看”到怀中那几块下品灵石散发出的、远比周围浓郁的精纯灵气。
他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块灵石握在手心，再次运转功法。这一次，灵石中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丝丝缕缕顺着手臂经脉汇入体内，虽然依旧微弱，却比之前自行吸纳快了何止十倍！灵气入体，按照《混沌衍界经》的路线运行，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却又在灵气温养下缓缓拓宽、加固。
一夜苦修，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洪虽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摊开手，掌心灵石已光泽黯淡，布满裂纹。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了一缕发丝般纤细、却凝练异常的暖流，正缓缓自行运转——这是《混沌衍界经》练就的第一缕混沌之气，亦是迈入炼气期的标志！
“三年了……我终于真正引气入体了！”洪用力握紧拳头，指节因激动而微微发白。他心翼翼地将那缕微弱却坚韧的混沌之气藏于经脉深处，运转敛息术，将周身所有灵气波动彻底掩盖，恢复成那个毫无修为的杂役模样。
〇
接下来的日子，洪开始了白隐忍、夜晚苦修的生活。颜玉所赠的几块下品灵石和那瓶润脉丹很快消耗殆尽，但效果显着。他不仅稳固了炼气一重的修为，肉身力量、五感敏锐度也提升明显，甚至能勉强施展《混沌衍界经》中记载的一门术法——“望气术”。
这夜，他悄然对昆仑主峰方向施展望气术。只见夜幕下，一道道颜色各异、强弱不等的光柱或气流冲而起，交织成一片绚烂而森严的灵机图谱。最弱的是山脚杂役院，气息浑浊微弱；外门弟子区域则明亮许多，尤其是几张虎所在的院落，一道淡红色的气焰颇为醒目，估计有炼气五六重的修为；而内门山峰之上，道道气柱或清逸或磅礴，至少也是筑基期的水准；更远处，几座核心山峰的气息更是如渊似海，令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昆仑派的实力分布吗？”洪心中凛然，同时更加谨慎。他这微末修为，在门派中依旧如同蝼蚁。资源，他迫切需要更多的修炼资源！没有灵石丹药，光靠吸纳这稀薄地灵气，进境将慢如龟爬。
这一日，机会终于来了。洪被派去清理丹霞峰废弃多年的“百草园”。据簇曾是一位长老的药圃，后因故荒废，灵气稀薄，杂草丛生，寻常弟子都不愿来此。洪却心中一动，丹霞峰以灵植闻名，这百草园既曾为药圃，或许有遗落的灵药或种子？
他一边佯装费力清理，一边暗中运转望气术，仔细搜寻。园内大部分区域果然死气沉沉，但在最偏僻的角落，一片乱石堆下，他察觉到几缕极其微弱的木属性灵气波动。拨开碎石杂草，他发现了几株叶片枯黄、毫不起眼的“凝露草”。这种灵草品阶极低，通常用于炼制最低级的辟谷丹或疗伤药，但因其生命力顽强，偶有残留。
洪强压心中激动，心翼翼地将这几株半枯的凝露草连同根部泥土一起挖出，藏入怀郑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余光瞥见乱石缝隙中，似乎有一点异样光泽。他伸手探去，触手冰凉，竟摸出一块巴掌大、布满污垢的黑色木牌。木牌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着模糊的符文，望气术下，竟感知不到任何灵气，如同凡物。
“这是何物？”洪心中疑惑，但直觉此物不凡，或许与这废弃药圃的往事有关。他不动声色，将木牌也塞入怀郑
然而，就在他返回杂役院的路上，却被两人拦住了去路。正是张虎和他的一个跟班。
“洪，这么晚从丹霞峰下来，鬼鬼祟祟的，怀里鼓鼓囊囊藏了什么好东西？”张虎眯着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洪心中一惊，面上却惶恐道：“张师兄明鉴，我只是去清理百草园，那里荒废多年，除了杂草碎石，能有什么好东西？”
“哼，还敢狡辩！给我搜！”张虎使了个眼色，那跟班立刻上前动手。
洪心念电转，若被搜出凝露草，虽不算重罪，但一个杂役私藏灵草，少不了鞭刑责罚，更重要的是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混沌衍界经》中一篇关于模拟、伪装气息的粗浅法门。他立刻暗中运转那缕混沌之气，模拟出附近草木的枯败气息覆盖在怀中的凝露草上，同时身体微微侧转，看似挣扎，实则将那块黑色木牌滑入袖袋更深处。
那跟班在洪怀里摸索，触到那几株凝露草，却只是皱了皱眉，嘟囔道：“虎哥，好像是几把枯草。”
“枯草？”张虎不信，亲自上前翻查，果然只摸到几株毫无灵气波动、干枯脆弱的“杂草”。他狐疑地盯着洪，又看看丹霞峰方向，最终只当是洪捡来喂牲口的，悻悻地踹了洪一脚：“废物就是废物，尽捡些没用的垃圾！滚吧！”
洪低着头，连声称是，快步离开。直到回到破旧柴房，关紧房门，他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情急之下施展的伪装法门，虽粗糙，却意外奏效，这《混沌衍界经》果然玄妙。他取出那几株凝露草，只见它们灵气内敛，看上去与寻常枯草无异，但仔细感知，生机犹存。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否则下次未必能有这般好运。”洪握紧凝露草，目光坚定。他取出那块黑色木牌，就着缝隙透入的月光仔细擦拭。污垢褪去，木牌显出暗紫色质地，上面刻着的符文古老而复杂，中心似乎有一个的凹槽。
他尝试渡入一丝混沌之气。木牌毫无反应。就在他以为这真是一块凡木时，那缕混沌之气竟被木牌中心的凹槽悄无声息地吸收了，紧接着，凹槽内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紫芒，随即恢复沉寂。
洪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此物或许需要特定条件或更多能量才能激活。他将其心收好，目光落在眼前的凝露草上。当务之急，是利用这点微末资源，尽快提升修为。西山寒潭，或许可以试着开辟一块隐秘药田？
夜色深沉，洪的修仙之路，在危机与机遇中，终于踏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通仙途，唯有握紧手中的微光，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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