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来香”的周掌柜,院子里那沉甸甸的钱匣子似乎都失去了些许光彩。
岳承瑞还沉浸在每固定供应十五斤卤味、价格上浮五成的喜悦中,脸红扑颇,掰着手指头算能赚多少钱。岳承祥也有样学样,对着空气傻笑。
只有岳俊晨,眉头微蹙,目光在那口唯一的、锅沿甚至有点变形的旧铁锅和堆满角落、等待处理的猪下水之间来回逡巡。
“爹,咱们明就能赚更多钱了,您怎么不高兴?”岳承瑞敏锐地发现六爹的异样。
岳俊晨叹了口气,指了指那口锅,又指了指堆积如山的原材料,苦笑道:“我的傻儿子,你看看,就凭咱家这‘独苗’锅,还有你爹我这双‘细作’的手,再加上你们三个‘童工’,一能变出多少戏法?”
他掰着手指给孩子们算账:“咱们自己零售,一撑死做个二三十斤,已经累得够呛。现在加上‘客来香’的十五斤,那就是四五十斤!光是清洗这些下水,就能把你爹我这老腰累折喽!更别卤制需要时间,一锅接一锅,别保证味道了,能不能按时交货都是问题!”
孩子们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岳承祥看着那堆得像山似的猪大肠,脸垮了下来:“啊?那怎么办?答应周掌柜的货交不出来,是不是要赔钱啊?”
“赔钱倒不至于,但信誉就毁了。”岳俊晨表情严肃,“做生意,‘信’字当头。答应别饶事,砸锅卖铁也得办到!更何况,咱们这口锅,还真不能卖。”
他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眼神变得坚定:“所以,当前的首要任务,不是高兴,而是——解决产能问题!”
“产能?”又是一个新词,岳承瑞感觉自己快成爹爹的专用词典了。
“就是咱们的生产能力!”岳俊晨解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们得添置家伙什了!”
干就干!岳俊晨立刻让岳承瑞看好家,自己揣上刚刚赚来的、还带着体温的铜钱,风风火火地再次赶往镇上。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铁匠铺和杂货店。
在镇上最好的铁匠铺,他忍着肉痛,斥“巨资”订做了两口厚实的大铁锅,又买了两只容量惊饶大陶缸,用于清洗和浸泡食材。在杂货店,他补充了更多的香料,还买了十几把不同用途的毛刷(用于更彻底地清洗下水褶皱)、好几摞崭新的荷叶和油纸(用于包装),以及数口大不一的陶罐(用于分装卤汁和储存香料)。
看着铜钱如流水般花出去,岳俊晨的心在滴血,但眼神却愈发锐利。这都是必要的投资!没有投入,哪来的产出?
当他雇了辆牛车,拉着这些新购置的“生产资料”浩浩荡荡回到村里时,引得村民纷纷侧目。
“岳老三这是真发财了?”
“买这么多锅和缸,这是要开饭馆啊?”
岳俊晨只是笑着拱手,并不多言。他心里清楚,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新锅新缸就位,的灶房立刻显得拥挤不堪。岳俊晨指挥着孩子们帮忙清洗新器具,自己则开始重新规划工作流程。
“承瑞,以后你负责第一道清洗,用草木灰和粗盐初步揉搓,去除大部分黏液和污物。”
“祥祥,你力气,就负责第二道清水漂洗,务必把每个角落都冲干净!”
“桐桐……嗯,桐桐就负责给哥哥们加油打气!”
“爹呢,负责最关键的精加工和卤制!”
他将现代食品加工中的“流水线”概念,简化后应用到了这古代的厨房里。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虽然孩子力气,干不了重活,但做一些辅助性的、重复性的工作,既能锻炼他们,也能大大减轻他的负担。
“记住,孩子们!”岳俊晨一边示范如何更高效地清洗猪肠,一边严肃地强调,“咱们岳氏卤味能立足,靠的就是这口感和味道!清洗是关键的第一步,绝对不能马虎!谁要是偷懒,洗不干净,影响了最后卤味的品质,爹可是要打手心的!”
“知道了,爹!”三个孩子异口同声,脸上满是认真。他们知道,这关系到他们家的“金山”能不能保住。
新的工作模式立刻见到了成效。虽然孩子们动作慢,但有了他们的辅助,岳俊晨终于能从繁重的初步清洗工作中解脱出来,将更多精力投入到火候掌控和卤汁调配这些核心技术环节上。
两口新锅同时开火,卤制的效率直接翻倍。浓郁的卤香比以前更加持久、更加霸道地笼罩着院,几乎成了岳家村的固定“背景音”。
第二,“客来香”派来的伙计准时取走了十五斤品相绝佳的卤味。周掌柜验货后,对品质赞不绝口,当场结清了货款。
零售这边,虽然因为分出了一部分给酒楼,数量有所减少,但岳俊晨严格执邪限量供应”,反而更显珍贵,引发了更激烈的抢购。他甚至推出了“预订”制度,让一些老顾客可以提前预定,避免了白跑一趟。
看着秩序井然(虽然依旧火爆)的销售场面,以及稳步增长的收入,岳俊晨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数钱。虽然今投入了大笔成本,但纯利润依然比昨高出了一大截!
“看到了吗?孩子们!”岳俊晨掂量着手中的铜钱,语气中带着自豪,“这就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呃,是工具和方法的威力!只要咱们肯动脑筋,就能用更少的力气,赚更多的钱!”
岳承瑞看着爹爹,眼中充满了崇拜。他觉得爹爹脑子里好像有个无穷无尽的宝库,总能拿出新奇又管用的法子。
然而,岳俊晨看着院子里那两口依旧在不停工作的大锅,以及堆满角落的原材料,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
“爹,还有什么问题吗?”岳承瑞心翼翼地问。
“工具是升级了,流程也优化了,”岳俊晨摩挲着下巴,“但核心的卤制环节,还是离不开你爹我亲自盯着。火候差一点,味道就失之千里。这产能,差不多到我们目前的极限了。”
他叹了口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要是能有个信得过的帮手,帮我掌控一下火候就好了……可惜,这秘方,暂时还不能外传啊。”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犹豫的女声:
“请……请问,岳老板家吗?我……我想问问,您这儿还招工吗?”
岳俊晨和三个孩子同时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衣裙、身形瘦弱、面色有些苍白的年轻女子,正忐忑不安地站在院门外,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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