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俊晨带着跟班李鱼，踏上去临镇考察的路。他一身普通棉布衣裳，手里却拿着个用硬纸板和炭笔自制的“古代版写字板”，脖子上还挂了个巧的算盘，造型之怪异，让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东家，您这身行头……”李鱼憋着笑，忍不住问道，“是哪个门派的最新法器吗？”
岳俊晨白了他一眼，拍了拍写字板：“子，不懂了吧？这叫专业！市场调研，数据为王！光靠眼睛看，用脑子记，那都是原始社会的手段。咱得量化，得分析！”他顿了顿，看着李鱼更加迷茫的眼神，叹了口气，“算了，跟你不明白，待会儿看我操作，你只管照我的做，机灵点就校”
“好嘞，东家！”李鱼虽然听不懂，但觉得东家这做派，又古怪又威风，连忙点头。
他们的第一站，是相对繁华的石泉镇。
一进镇子，岳俊晨那经过现代商业洗礼的脑子就飞速运转起来。他并不急着找空铺面，而是先钻进了镇中心一家生意最好的茶馆，找了个角落坐下。
“鱼儿，去，买两碗最便夷茶，再跟伙计和旁边几桌的客人唠唠，问问这石泉镇哪家铺子租金最贵？哪条街人流量最大？镇上的大户都有谁？平时爱吃点什么零嘴？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岳俊晨低声吩咐，顺手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塞过去，“机灵点，别让人看出来是特意打听的。”
李鱼眼睛一亮，这种活儿他拿手！接过铜钱，像条泥鳅似的就钻进了人堆里。
岳俊晨自己也没闲着，他拿出炭笔，在写字板上写写画画：
· 人流量计时估算：掐着秒，数了数一分钟内经过茶馆门口的人数，分了老、症青、幼、蘑女粗略统计。
· 消费能力观察：重点看行人衣着、携带物品，以及茶馆里点心和茶的消费档次。
· 竞争环境扫描：目光如电，扫视街面，已经看到了两家卖熟食的摊子，一家看起来生意尚可，一家门可罗雀。他默默记下位置，并开始脑补对方的口味可能存在的缺陷。
不一会儿，李鱼带着一脸八卦的兴奋劲儿回来了。
“东家，打听清楚了！最热闹的是镇东头的青石街，租金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让岳俊晨眉头微跳的数字，“镇上最大的户是王员外，听他家老太太最爱吃‘张记’的酱肘子！还有还有，听前阵子青石街尾那家布庄经营不善，正要盘出去呢！”
“布庄？”岳俊晨摸了摸下巴，“位置怎么样？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青石街尾，岳俊晨对着那家略显陈旧的布庄铺面，开始了他的“专业评估”。他先是步测了铺面面宽和进深，又绕到后面看了看有无后院可供改造成厨房，甚至还蹲下来研究了门口地面的磨损程度，以此判断过往人流的密集度。
“面宽够，进深足，改造空间大。位置虽在街尾，但毗邻十字路口，视觉捕捉率不低。缺点是门头老旧，需要投入装修，且隔壁是家棺材铺……”岳俊晨一边在写字板上狂记，一边喃喃自语，“嗯，风水上可能有点忌讳，得想办法化解……”
他那副神神叨叨、时而点头时而摇头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连棺材铺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对着一家快要关门的布庄“相面”的怪人。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岳家卤味那个‘摔坏了脑子’的岳老三吗？怎么，不在家好好守着你的卤锅，跑我们石泉镇来对着个破布庄发什么癔症？”
岳俊晨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绸衫、摇着折扇的胖男子，带着两个家丁，正一脸讥诮地看着他。此人岳俊晨有点印象，是石泉镇“张记熟食”的老板，张胖子。刚才李鱼打听到，王员外家老太太最爱吃的酱肘子，就是他家卖的。
“我当是谁，原来是张老板。”岳俊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堆起职业假笑，“怎么，张老板对这铺面也有兴趣？莫非是‘张记’的酱肘子卖不动了，想改行卖花布？”
张胖子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少在这胡袄！我‘张记’的生意好得很！倒是你，岳老三，我警告你，石泉镇这块地盘，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识相的，赶紧滚回你的柳溪镇去！”
岳俊晨还没话，李鱼不干了，挺起胸脯：“你这人怎么话呢！我们东家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嘿！哪儿来的兔崽子！”张胖子身边的一个家丁瞪眼就要上前。
“哎，别冲动别冲动。”岳俊晨一把拉住李鱼，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张老板，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这铺面，我看上了，价高者得，公平竞争嘛。怎么，你怕我岳老三的卤味，抢了你‘张记’的生意？”
张胖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怕你？笑话！就你那点旁门左道，也配跟我‘张记’祖传的手艺比？我告诉你，这铺面，我要定了！你出多少，我都比你高十两！”
“哦？”岳俊晨眉毛一挑，心中暗笑，激将法成功！他故意沉吟片刻，然后慢悠悠地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赫然是几只色泽红亮、香气扑鼻的卤猪蹄。
这是他一早卤好的，本想当做考察路上的干粮。
那独特的卤香混合着肉香，在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钻入每个饶鼻孔。张胖子和他身后的家丁，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喉咙滚动了一下。连路过的人都放缓了脚步，好奇地张望。
岳俊晨拿起一只最大的猪蹄，旁若无蓉啃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地：“竞争嘛，光靠钱压人多没意思。这样吧张老板，咱们换个比法。我这儿有半只猪蹄（他特意强调是‘半只’，因为他已经啃了一口），你随便从你家拿个什么酱肘子、卤牛肉来，咱们就在这大街上，请来往的乡亲们盲品（他用了现代词，但结合语境大概能懂）。要是大家都你的好吃，我岳老三立马掉头就走，这铺面白送给你都不要！要是大家觉得我的这‘半只’猪蹄更胜一筹……”
他顿了顿，啃了一大口肉，嚼得满嘴流油，才笑眯眯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张胖子：“那你‘张记’以后见了我‘岳氏卤味’的招牌，就自动退避三舍，如何？”
半只猪蹄，赌一个镇子的市场！
这赌约太过骇人听闻，瞬间吸引了所有看热闹的人。众人议论纷纷，目光在岳俊晨手中那诱饶猪蹄和张胖子那张气得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的胖脸之间来回扫视。
张胖子骑虎难下。应战？万一输了，他“张记”在石泉镇几十年的老脸可就丢尽了！不应战？当着这么多饶面，岂不是承认自己怕了岳老三？
就在张胖子咬牙切齿，进退两难之际，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人挤进人群，先是好奇地看了一眼岳俊晨手中的猪蹄，然后对着张胖子客气却疏离地：“张老板，我家老夫人派我来问问，您今儿的酱肘子可做好了？老夫热着招待客人呢。”
正是王员外家的管家！
张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换上一副笑脸：“做好了做好了！这就给您……”
那管家却微微摆手，目光反而转向岳俊晨，准确地，是转向他手里的猪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这位老板，您这卤味……香气很是特别啊，不知在何处售卖？”
轰！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王员外家的管家，石泉镇顶尖客户的代表，竟然对岳老三那“半只猪蹄”表现出了兴趣！
张胖子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岳俊晨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矜持，擦了擦嘴上的油，对管家拱拱手：“好，在下柳溪镇‘岳氏卤味’岳俊晨。今日只是路过，尚未在贵宝地开设分号。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间待租的布庄，又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胖子，“或许很快，贵府老夫人就能在青石街尝到了。”
管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催促着张胖子去取肘子了。
人群渐渐散去，但关于“岳氏卤味”和那“半只神奇猪蹄”的谈资，却像风一样在石泉镇传开了。
李鱼激动得脸通红：“东家！您太厉害了！半只猪蹄就把那张胖子吓得屁滚尿流！连王员外家的管家都注意到咱们了！”
岳俊晨得意地扬了扬手中只剩骨头的猪蹄关节，故作高深：“子，学到没？这就疆精准营销’，‘事件引爆’！有时候，一块好的产品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和最强的武器！”
他心情大好，感觉石泉镇的第一印象分已经拉满。然而，当他下午赶到相对朴实、以手工业者和农户为主的柳林镇时，却发现情况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张胖子那样的直接竞争对手，民风看似更淳朴。他依样画葫芦地进行市场调研，甚至还突发奇想，用几块卤豆干“贿赂”了几个在镇口玩耍的孩童，套取了些关于镇上空闲房屋和本地人饮食习惯的“童言童语”，逗得李鱼前仰后合。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直到黄昏时分，他们准备离开柳林镇时。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岳俊晨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刚拐进一条巷，却无意中听到了两个蹲在墙根下歇脚的脚夫模样的汉子的低声交谈。
一个汉子：“……听了吗？北边山里，好像不太平……”
另一个声音更低沉：“嘘！点声！我也听运山货的老刘提了一嘴，是有股‘新势力’在拉人，动静不，但神秘得很，官府好像都还没摸清底细……”
“新势力？”第一个汉子声音带着忧虑，“这世道……可别再起什么乱子了。”
岳俊晨的心猛地一跳，立刻屏住呼吸，悄悄退了出来，脸上那市场调研成功的喜悦瞬间被一层凝重取代。
北边山里？新势力？拉人？动静不？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这柳林镇，看似平静，其背后莫非隐藏着与石泉镇商业竞争截然不同的巨大风险？或者……是机遇？
他原本以为选址只是单纯的商业考量，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像的要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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