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渤海湾,寒风刺骨,海面泛着铅灰色的冷光。
大沽船坞深处,一间窗户被封死、仅靠电灯照明的地下设计室内。
设计室中央的长桌上,摊开着一份刚刚由圣殿骑士团秘密渠道送达的情报档案。
档案封面上用德文和中文双语标注着“绝密·技术评估”。
旁边散落着几张放大的设计草图照片和性能参数表。
林承志、沈葆、魏源、汉斯·穆勒、詹姆斯·威尔逊,刚刚从上海紧急赶回的安德烈亚斯,围站在长桌旁。
所有人都面色严峻,紧盯着那些图纸和数据,室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消息确认了。”安德烈亚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指着其中一张模糊但依然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炮身结构图。
“这是我们在克虏伯厂的内线,冒险拍到的日本订单部分设计图副本。
虽然不完整,但关键特征很明显:
120毫米40倍径,水压式驻退复进机,楔式炮闩,全重预估在2.2吨左右……
最重要的是,设计射速,标称每分钟敖十发。”
“每分钟敖十发?!”魏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流。
“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的120炮设计极限才七发半!而且他们的炮重更轻!”
汉斯·穆勒扶了扶眼镜,凑近仔细观看照片上的细节,脸色铁青。
“看这里,炮管冷却套管的设计……还有这个复进机的结构……
这绝对不是克虏伯过去几年的常规设计!
这更像是……我们提交给林先生的第一版改进方案中的一些思路,但被优化了!
该死的,他们不仅拿到了东西,还改进了!”
沈葆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图纸哗啦作响。
“泄密!一定有内鬼!我们第一版改进方案只在核心设计组和上海工场的试制车间流传过!”
林承志没有话,目光死死盯在另一份性能参数表上。
那是圣殿骑士团通过其在德国海军部的内线,获取的该型炮初步测试数据。
“初速780米\/秒,有效射程8500米,炮口动能……比我们的设计高出约百分之十五。”
百分之十五!这意味着更远的射程、更强的穿透力!
如果日本海军批量装备这种火炮,北洋水师在即将到来的交锋中,将在射程和火力密度上同时落入下风!
“不仅仅是火炮。”安德烈亚斯又拿出几张情报摘要。
“同一渠道还透露,日本向英国阿姆斯特朗厂订购的新型防护巡洋舰‘吉野’号。
可能也会装备类似性能的速射炮作为主炮,而且数量可能多达四门。
此外,日本海军还在接洽法国厂商,寻求购买新型鱼雷和水雷技术。”
四面楚歌!林承志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历史似乎以一种更凶猛的方式在回归其原本的轨道!
日本海军的扩张步伐和装备升级速度,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估!
是“蝴蝶效应”刺激了对手?
还是光明会等势力在背后不遗余力地推动?
“我们的‘致远级’主炮进度如何?”林承志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葆脸色难看:“152毫米45倍径炮的原型机刚刚完成组装,正在上海进行地面测试。
初步数据……射速每分钟五到六发,初速740米\/秒。
要达到或超过日本这种新炮的性能,我们需要时间改进,至少……半年。”
半年!林承志的心沉了下去。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明年秋季大操,后年……甲午!
按照这个进度,“致远级”首舰下水时,主炮性能可能已经落后于日本的新锐巡洋舰!
“穆勒先生,威尔逊先生,”林承志看向两位外籍专家。
“如果集中所有资源,不计成本,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三个月内,拿出一门性能对标甚至超越日本这种新炮的120毫米炮?
或者,让我们的152炮性能有突破性提升?”
汉斯·穆勒和詹姆斯·威尔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巨大压力。
威尔逊斟酌着词句:“林先生,科学和工程有它的规律。
优化设计、改进工艺、提高材料性能,都需要反复试验和积累数据。
三个月……除非有现成的、更先进的设计可以直接借鉴,否则……可能性极低。”
“现成的、更先进的设计……”林承志喃喃重复,脑中飞快思索。
圣殿骑士团的古代典籍里有没有可能?
共济会的全球网络中呢?
或者……他忽然想起苏菲最近整理的一份关于欧洲“未来武器概念”的零星报告。
里面似乎提到过意大利某位工程师关于“半自动装填机构”的设想……
“安德烈亚斯,”林承志猛然抬头。
“立刻联系圣殿骑士团总部和我们在欧洲的所有情报点。
不惜一切代价,搜集一切关于速射炮、自动装填、高初速火炮、新型发射药的最新研究论文、专利、甚至实验室笔记!
特别是那些尚未公开或处于保密阶段的项目!
同时,让苏菲重点筛查近期所有欧洲科技期刊和学会通讯,寻找任何相关线索!”
“是!”安德烈亚斯立刻记下。
“沈葆,魏源!”林承志转向自己的技术骨干。
“从现在起,‘致远级’火炮项目进入最高紧急状态。
兵分两路:一路,继续按原计划推进152主炮测试,但目标调整为‘确保可靠性与基本性能’。
另一路,成立‘技术跃进组’,由你们两人直接负责,调集所有归国的火炮、机械、化工专业人才。
以日本这种新炮的参数为假想敌,抛开原有设计束缚,全力攻关新型120毫米甚至更大口径的速射炮!
我要看到突破性的方案,不要怕失败,不要怕花钱!”
沈葆和魏源挺直腰板,眼中燃起战意:“是!先生!”
“穆勒先生,威尔逊先生,”林承志对两位外籍专家郑重道。
“我需要你们全部的智慧和经验。
请将你们所知的、所有可能提升火炮性能的技术路径,无论是否成熟都列出来。
同时,请通过你们在欧洲的所有私人关系,打探任何可能有助于我们的技术信息或招募到相关人才。
报酬,上不封顶。”
两人感受到了林承志破釜沉舟的决心,也严肃地点零头。
他们虽然受雇于此,但也被这个东方国度的抗争和这个年轻雇主的魄力所感染。
“另外,”林承志最后补充,语气森然。
“沈葆,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保密审查。
所有接触过早期120炮改进方案和‘致远级’核心图纸的人员。
包括归国学子、工场技师、甚至送信跑腿的,全部重新进行背景核查和安全评估。
重点排查与日本、英国、德国方面有任何潜在联系,或者近期有异常经济往来、行为反常的人。
宁可错查,不可漏过!
泄密渠道,必须掐断!”
“明白!”沈葆凛然应命。
安排完毕,众人领命匆匆离去。
设计室内只剩下林承志和安德烈亚斯。
“林,”安德烈亚斯低声道。
“圣殿骑士团总部还提醒,光明会在欧洲的活动近期异常活跃,尤其是在军火贸易和金融领域。
他们似乎在为某个‘大项目’调集巨额资金。
结合日本突然获得的先进火炮技术……
我怀疑,这不仅仅是商业泄密或技术抄袭那么简单。
很可能是一场有针对性的、系统性的技术打压和战略围堵。”
林承志走到墙边,看着悬挂的北洋水师舰艇序列图,手指划过“定远”、“镇远”、“致远”的名字。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
“他们想用技术代差,在我刚刚起步的时候,就把我掐死在摇篮里。
用更快的炮,更先进的船,在海上彻底击败我们,从而证明他们扶持的日本才是东亚未来的主宰,而我们……只是应该被淘汰的旧物。”
林承志的手指停在“致远”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但他们忘了,”林承志转过身,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中国人最不缺乏的,就是在绝境中奋起的意志和智慧。
他们送来的这份‘警告’,很好。
它打醒了我们,让我们知道敌人有多认真,也让我们抛弃一切侥幸。”
“技术落后,就追上去!没有图纸,就自己画!没有技术,就创造出来!”
“传令给上海,‘海蛟号’测试舰,加装最新改进的120炮和火控系统。
从明开始,进行极限环境下的高强度实弹测试!
我要最残酷的数据!
告诉周维启,无线电项目优先级提到最高,
我要他们在三个月内,拿出可以在颠簸舰船上稳定工作的样机!
告诉所有参与‘致远级’和火炮项目的人——”
林承志一字一顿,声音在密闭的设计室内回荡:
“我们没有退路。
我们每快一,北洋水师就多一分胜算,这个国家就多一线生机。
此战,关乎国运,关乎亿万同胞之未来。
唯有死战,向死而生!”
安德烈亚斯肃然动容,右手抚胸,行了一个圣殿骑士团的礼节:“愿光明与您同在,我的兄弟。圣殿骑士团将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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