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把整片松林裹得发沉。
松针上坠着的露珠凝着碎光,风一吹就簌簌落,砸在江离颈间时,他却没心思缩脖子——掌心贴着那柄旧枣木剑鞘,指节早被汗浸得发皱,刻痕里的木屑硌得皮肤发疼,可攥剑的力道却半点没松。
灵心道长就站在他身侧三步远,青布道袍扫过脚边的野蕨,拂尘尾赌银丝缠了片松针。
他目光越过江离的肩,落在前方那丛半枯的茅草上——草叶微动间,一道青影缓缓显形,是只青狼。
它看着异常凶戾,青黑色的毛沾着晨露,像覆了层湿苔,琥珀色的眼瞳死死锁着江离,喉咙里滚着低哑的咆哮,前爪在泥地上轻轻刨着,带出几粒沾着松脂的碎石。
“今日是你头回实战,”道长的声音混着松涛,轻却稳,“我只护你性命。若只是擦破点皮、勾破衣裳,我不会出手。”
江离刚要点头,青狼忽然动了。
它没做半分铺垫,身子猛地一弓,像支离弦的箭般扑来,前爪带着风直取江离胸口。
那股混着血腥气的野腥扑面而来,江离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本能地往后退——可脚步刚动,就想起道长教的“松云鹤游身”要“滑”不要“退”,慌忙收住后脚,左脚尖点地往斜后方飘。
动作终究是生涩了。他脚下踉跄了半步,后背撞在松树干上,疼得他倒抽口冷气。
狼爪擦着他的衣襟划过,粗布衣裳被勾出道长长的破口,冷风瞬间灌进怀里,贴着汗湿的后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慌什么?”道长的声音从旁传来,没有责备,只带着点点拨的意味,“看它前肩——要扑时,肩会先沉。”
江离咬着牙,揉了揉撞疼的后背,重新摆好架势。
这次他盯着青狼的肩,果然见那团青黑的毛微微下沉——青狼再次扑来,江离赶紧施展“云逐溪斜,脚步轻擦地面,堪堪避开狼爪。
可还没等他站稳,青狼竟借着扑空的劲转身,尾巴一扫,带着碎石打在他膝盖上,疼得他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手里的剑晃了晃,江离心里更慌了。
他发现自己根本顾不上出剑,满脑子都是“别被抓到”,身法用得颠三倒四,“云逐溪斜走得像跌跌撞撞的逃,“云绕回身”更是忘了怎么拧腰。
青狼像是看穿了他的慌乱,攻势越来越猛,一次扑击时,狼嘴几乎要咬到他的手腕——江离只觉得手腕一麻,以为要见血,却听见“嗒”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从旁飞来,精准地打在狼鼻上。
青狼吃痛,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松树的方向龇牙。
江离这才看见,灵心道长的指尖还捏着颗石子,神色平静得像只是掸璃衣上的灰。
“记住,身法是让你有出剑的余地,不是让你逃。”道长的声音依旧温和,“你握剑的手太僵,剑在你手里,是累赘,不是兵器。”
江离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泛着白,连剑柄都被汗浸得发滑。
他深吸一口气,试着放松手腕,让掌心贴着剑柄,像道长的那样,把剑当成手的延伸。
可刚调整好姿势,青狼又扑了过来——这次它换了方向,直扑江离的左腿,江离慌忙用“云逐溪斜避开,却没注意脚下的石子,一滑差点摔倒。狼爪趁机划向他的腿,眼看就要见血,又是一颗石子飞来,打在狼爪关节处。
青狼低吼着退开,江离扶着松树站稳,腿肚已惊出一层冷汗。
“最后一次。”道长忽然开口,指尖的石子已收了回去,“再躲,就真要挨咬了。”
江离攥紧剑,这次没等青狼扑来,先往前挪了半步。
青狼被他的动作激怒,猛地窜起,张开的狼嘴里能看见尖尖的獠牙。
江离盯着它的肩,在它前肩下沉的瞬间,忽然拧腰——是“云绕回身”!
他身体像片云似的绕到青狼侧面,可还没等他出剑,青狼却突然转身,狼尾扫向他的腰侧。
江离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扫中,灵心道长的身影忽然晃了晃,快得像阵风,指尖轻轻按在青狼的头顶。
青狼瞬间定住,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呜咽,连尾巴都夹了起来。
“今日就这般吧。”道长收回手,对着青狼挥了挥。青狼像是得了赦令,转身就往松林深处跑,很快没了踪影。
江离拄着剑喘气,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浸透,破口的衣襟里,皮肤还留着狼爪划过的凉意。
他看着道长,声音有些发哑:“道长,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出剑都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会。”道长走到他身边,指了指他的手腕,“你练剑时总想着‘要把招式做对’,可实战里,没热你摆架子。刚才你绕到狼侧时,若顺势劈下去,哪怕只是用剑背,也能逼它退走——你缺的不是勇气,是‘随机应变’的念头。”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江离的脚:“‘松云鹤游身’的‘松’,是让你全身放松,不是只松肩。你刚才躲的时候,腿绷得像石头,怎么能滑得快?身法和剑法要缠在一处,躲的同时就要想怎么出剑,剑走的方向,就是你躲的方向。”
江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看了看手里的剑,忽然明白过来——他把招式拆得太散,剑是剑,步是步,就像两截不相干的木头,拼不到一起。
那日下午,江离没歇着。
他在松林里找了处布满碎石的陡坡,反复练“云逐溪斜,从一开始走三步就摔,到后来能踩着碎石快走,脚掌贴着地面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每颗石子的纹路,腰腹的劲也顺了,不再是硬绷着。
他又对着一棵老松树练剑,把“劈、刺、格、截”拆开了练,再试着和身法缠在一起——“劈”完一剑,脚跟着“云逐溪斜滑半步,“刺”出时,腰拧着“云绕回身”的劲。
太阳落进山坳时,他的手臂已酸得抬不起来,手腕上磨出了红印,可握着剑时,却觉得比早上稳了许多。
风穿过松林,吹在汗湿的后背上,他忽然对着松树“劈”出一剑——剑风扫过,松针簌簌落下,竟真的有几片被剑刃扫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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