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丹峰的石阶，林墨已经跟着明月在药田忙活了半个时辰。他蹲在地里，心翼翼地将凝露草上的露水倒进瓷瓶，指尖沾着草叶的清香。旁边的几个弟子嘻嘻哈哈地聊着，没人愿意靠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空降兵”，眼神里总带着几分审视。
“喂，新来的。”一个高个弟子突然开口，他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人名叫赵虎，是丹长老的二弟子，平日里在丹峰颇有几分话语权，此刻正斜眼看着林墨，嘴角撇出不屑的弧度，“听你拿着丹长老的令牌进来的？连凝露草都不会认，怕不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林墨握着瓷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话。他知道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没用，只低头继续收集露水。爷爷的札记里写过，凝露草的露水要在日出前收完，错过了时辰，药效会差大半。
“怎么？哑了？”赵虎身边的矮个弟子王冲凑过来，故意撞了林墨一下，瓷瓶里的露水晃出不少，“连句话都不敢？我看就是仗着有令牌，想混日子吧。”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咱们在丹峰熬了三年，才敢碰初级丹方，他倒好，刚一来就能进丹长老的丹房，凭什么啊？”
“不定是给丹长老送了什么好处呢……”
议论声像针似的扎过来，林墨攥紧了瓷瓶，指节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冲动——明月师姐过，丹峰最忌心浮气躁，一点事就动怒，练不出好丹。
“凝露草的露水收完了就去晒药圃，”林墨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赵师兄要是没事，不如赶紧干活，一会儿太阳上来，露水就白瞎了。”
“你还敢教训我？”赵虎眼睛一瞪，伸手就去夺林墨手里的瓷瓶，“我倒要看看，你这半吊子能收集到多少露水。”
林墨侧身避开，瓷瓶稳稳地护在怀里：“这是要给明月师姐的，耽误了炼药，师兄担待得起吗？”
这话戳中了赵虎的痛处。他虽然是二弟子，却总被大师姐明月压一头，尤其忌讳别人提“担待”二字。他脸色涨红，扬手就要推林墨：“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师姐？”
林墨早有防备，往后退了半步，赵虎的手落了空。他顺势将瓷瓶塞进怀里，转身就往晒药圃的方向走——跟这种人纠缠，纯粹是浪费时间。
“跑什么？”赵虎在身后骂了一句，带着王冲等人跟了上来，“有本事别躲啊！敢不敢跟我比一场？谁要是输了，就自己卷铺盖下山！”
林墨脚步一顿。他知道这是圈套，赵虎在丹峰待了三年，就算炼丹术不算顶尖，对丹材的熟悉度也远在自己之上。可若是不应战，恐怕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熬。
“比什么？”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赵虎。
赵虎没想到他真敢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就比认药！我随便从药圃里摘十种药材，你要是能全认对，我就服你。要是认错一种，就自己把令牌交出来，滚出丹峰！”
这条件苛刻得近乎刁难。丹峰的药圃里种着上百种药材，很多长得极其相似，比如“断魂草”和“还魂草”，叶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根茎颜色稍有不同，连不少入门两年的弟子都常常弄混。
“怎么样？不敢了？”王冲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就他是个草包吧。”
林墨看向赵虎，缓缓点头：“可以。但若是我赢了呢？”
赵虎嗤笑一声，拍着胸脯：“你要是能全认对，我就把我那套紫铜药碾子送给你！那可是我托人从山下特意打造的，值三两银子呢！”
周围的弟子们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紫铜药碾子在丹峰算得上稀罕物，比寻常的青石碾子细腻得多，碾出来的药粉更匀，对初级炼丹很有帮助。
“一言为定。”林墨应道。
赵虎立刻拉着众人往药圃深处走，那里种着最偏门的一批药材。王冲跟在后面，偷偷给赵虎使了个眼色，两人显然早就合计好了。
“就这个，你名字。”赵虎指着一株长着心形叶片、开着白色花的植物，嘴角藏着算计的笑。
林墨蹲下身，仔细看着那植物的根茎——根部泛着淡淡的紫色，叶片背面有细的绒毛。爷爷的札记里有过记载，这种草桨心叶紫根草”，入药能安神，但若是跟“白心草”弄混，炼出来的丹药会让人嗜睡三。
“心叶紫根草。”林墨笃定地。
赵虎的笑容僵了一下，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下一个！”
他又指向旁边一株带刺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的红色浆果。王冲在旁边偷偷咧嘴，显然这是个陷阱——这东西长得极像“赤珠藤”，但实际上是毒性很强的“血刺藤”，区别只在刺的数量上。
林墨伸手碰了碰藤蔓上的刺，数了数：“血刺藤，刺上有倒钩，共七根一组。赤珠藤的刺是五根一组，而且浆果更圆。”
周围的弟子们发出一阵声的议论，显然林墨对了。赵虎的脸色更难看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往下指：“这个！”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赵虎几乎把药圃里最容易弄混的药材都指了个遍，从“金盏花”和“金线菊”，到“铁骨草”与“石筋草”，林墨都一一报出了名字，甚至能出各自的药性和区别。这得益于爷爷札记里的细致插画和注解，那些带着墨香的字迹，此刻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最后一个。”赵虎的声音已经有些发紧，他指向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草，草叶枯黄，看着像极了已经枯萎的“枯叶草”。
林墨却注意到草根处还泛着一丝绿意，他轻轻拨开土壤，根茎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这不是枯叶草，”林墨站起身，“是‘金心草’，枯叶草的根茎是褐色的，而金心草就算叶子枯黄，根茎也会保持金色，用来炼‘回气丹’，药效比枯叶草强三倍。”
这话一出，连旁边看热闹的弟子都忍不住点头——去年明月师姐就用金心草炼出过极品回气丹，当时还特意跟他们讲过两者的区别，只是这金心草长得太像枯叶草，没几个人真能记住。
赵虎站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半不出话。王冲急了，拉了拉他的袖子：“虎哥，他肯定是蒙的！”
“是不是蒙的，你心里清楚。”林墨看着赵虎，“赵师兄，紫铜药碾子……”
“你休想！”赵虎猛地打断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背过图谱？有本事跟我比炼丹！就炼‘清心丹’，谁炼得品级高，就算谁赢！”
这提议一出，连周围的弟子都觉得过分。清心丹虽然是初级丹药，但对火候的控制要求极严，林墨才来第一，别炼丹，恐怕连丹炉都没碰过。
“赵师兄这就不讲理了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月提着药篮走过来，眼神冷冽地扫过赵虎，“认药比不过，就改比炼丹？丹峰的规矩，是让你这么糟践的？”
赵虎看到明月，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讪讪地：“师姐，我就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有本事……”
“林墨是丹长老亲自吩咐要照拂的人，”明月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本事，轮不到你来置喙。赵虎，罚你去清理丹炉灰三日，再敢刁难同门，就去前殿领罚！”
赵虎脸色灰败，却不敢反驳，只能咬着牙应道：“是，师姐。”
等赵虎等人悻悻地离开，明月才转向林墨，眼神缓和了些：“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丹峰就是这样，资历浅的总被欺负，熬过去就好了。”
林墨点点头，心里却没那么轻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赵虎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麻烦恐怕还少不了。
“对了，”明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药篮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这是《青云药经》的上册，你先看着，下午我带你去丹长老的丹房，熟悉一下丹炉。”
林墨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低头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丹长老苍劲的字迹：“丹者，仁心也。若存刁难意，炼出皆毒丹。”
阳光穿过药圃的枝叶，落在纸页上，暖融融的。林墨握紧了册子，知道自己必须更快地成长，才能在这丹峰站稳脚跟，才能找到爷爷的“爹留下的东西”。至于那些刁难，他会一一接下，就像爷爷札记里写的——“凡成大事者，必先耐得住烦，受得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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