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驶离断魂渊时，朝阳正刺破云层，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林墨把深海玄珠心翼翼地收入玉盒，指尖残留着珠子温润的触福柳如烟正用布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忽然指着船尾的方向轻呼：“你看，那是什么？”
只见船后尾流处，浮着一串晶莹的泡沫，泡沫破裂时竟化作细碎的银光，在海面上拖出长长的光带。更奇的是，随着船身移动，水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偶尔有银蓝色的鳞片闪过，快得像道闪电。
“是‘引路鱼’。”赤松子从船舱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个陶瓮，瓮里插着几支海草，“这鱼通灵性，要么是想引我们去什么地方，要么……就是在给同伴报信。”他将陶瓮放在船头，“这是‘镇魂草’，能驱邪祟，你们俩昨晚耗了太多灵力，得心些。”
话音刚落，船身突然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拽了一下。林墨扶住船舷，只见船底的海水翻起浑浊的漩涡，刚才那串银泡突然炸裂，化作无数细的水珠，在空中凝成一张模糊的人脸——眉眼弯弯，像是在笑，可嘴角咧开的弧度却大得诡异。
“是海妖！”柳如烟的玉笔瞬间出鞘，笔尖凝着金光，“《海域志》里提过，这种‘笑面鲛’最擅长用幻术诱人，等猎物放松警惕，就会用触手把船拖进深海。”
林墨握紧腰间的短剑，避水珠在腕间微微发烫，蓝光比在断魂渊时更盛。他盯着水面下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影子，影子细长如蛇，却生着数不清的腕足，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船底的木板。
“别盯着那脸看！”赤松子突然将一把黑色粉末撒向海面，粉末遇水炸开，化作刺鼻的青烟，“那是它的‘幻囊’，眼神对上了就会被迷心窍！”
青烟中，那张笑面瞬间扭曲，发出尖锐的嘶鸣。水面剧烈翻涌，数条长满吸盘的触手猛地窜出，带着腥咸的海水抽向船身。木板被抽得“噼啪”作响，船舷的铜铃在撞击中断裂，坠入海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用离火符！”林墨将灵力注入避水珠，蓝光化作护盾挡住迎面而来的触手，“它怕火！”
柳如烟早有准备，三张离火符脱手而出，在触手上炸开金色的火焰。触手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墨绿色的汁液溅在甲板上，冒起刺鼻的白烟。笑面鲛吃痛，嘶鸣着将触手缩回水中，可船身却晃得更厉害——它竟用身体撞向船底，试图直接掀翻船。
“这样下去船会散架的！”林墨看着船板上蔓延的裂痕，突然想起三师兄手札里夹着的一张草图，画着个由贝壳组成的奇怪阵法，旁边写着“以音破幻，以贝镇魂”。他急忙从行囊里翻出在断魂渊捡到的几枚海螺，“如烟，帮我稳住船身，我试试这个！”
柳如烟立刻展开数道符纸，将船身与海水隔绝开来，淡金色的光罩在撞击中微微震颤：“你心！”
林墨按照草图的指引，将海螺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在船头，又从玉盒里取出深海玄珠，放在阵眼处。玄珠的莹白光芒渗入海螺，海螺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声音不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震动饶神魂。
海面下的笑面鲛明显躁动起来，水面翻起更大的漩涡，那张模糊的笑脸在漩涡中心扭曲变形，渐渐露出狰狞的本相——根本不是人脸，而是布满利齿的巨口，周围的“眉眼”其实是蠕动的眼球，正死死盯着船头的海螺阵。
“有用！”林墨精神一振，加大灵力注入。海螺的嗡鸣越来越响，玄珠的光芒也越发炽烈，形成一道无形的音波，朝着海面下扩散。
笑面鲛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数触手再次窜出，却在音波的冲击下动作变得迟缓，吸盘上的黏液都在震颤中滴落。它似乎意识到海螺阵的威胁，猛地将身体蜷缩起来，竟化作一道银蓝色的光箭，朝着阵眼的玄珠撞来。
“不好！”赤松子将陶瓮里的镇魂草全部撒出，青色的草叶在空中连成一张大网，“它要同归于尽！”
林墨瞳孔骤缩，想护住玄珠，却见柳如烟突然跃起，玉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符纸化作层层叠叠的光盾，挡在海螺阵前。“你护住玄珠！”她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发丝在风里狂舞，“我来挡住它！”
光箭撞上光盾的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林墨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手腕上的避水珠蓝光爆闪，才勉强没被震入海郑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光盾已碎成漫光点，柳如烟被震得喷出一口血，却仍死死握着玉笔，笔尖直指那道穿透光盾的银蓝光箭。
千钧一发之际，海螺阵的嗡鸣突然拔高，玄珠的光芒凝聚成一道莹白的光柱，与光箭撞在一处。银蓝光箭像是被投入烈火的冰块，迅速消融，海面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哀鸣，随后便彻底沉寂下去，连漩涡都渐渐平复。
柳如烟晃了晃，软软地倒了下去。林墨连忙冲过去接住她，指尖触到她后背的衣服，一片黏湿——刚才光盾破碎时，她为了护住海螺阵，硬生生受了笑面鲛一击。
“如烟！”林墨的声音有些发颤，将灵力心翼翼地输入她体内，却被一股紊乱的气息挡了回来。
赤松子蹲下身，摸了摸柳如烟的脉搏，眉头紧锁：“她是用‘燃灵术’强行提升灵力，山本源了。这附近有座‘月牙岛’，岛上有种‘还魂草’能救她，我们得尽快靠岸。”
林墨将柳如烟抱进船舱，用被子裹住她冰冷的身体。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抿着，像是在强忍着痛苦。林墨握紧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颤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刚才若不是她舍身相护，别玄珠，恐怕连他自己都要葬身鱼腹。
船在赤松子的操控下，朝着月牙岛的方向驶去。林墨站在船头，望着平静下来的海面，总觉得那片深蓝之下，还藏着无数双眼睛。避水珠的光芒比之前暗淡了许多，显然在刚才的撞击中耗损了不少灵力。
“这笑面鲛不该出现在这片海域。”赤松子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手里拿着片从触手残骸上摘下的鳞片，“这鳞片上赢死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熟的。正常的笑面鲛要百年才长成型，这只最多十年，却有这般凶性，不对劲。”
林墨接过鳞片，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想起三师兄手札里的另一段话：“海域异动，非独变，亦有人祸。近闻东海有修士豢养海妖，以活人精血催其速成，恐为大患。”
“豢养海妖？”林墨心里一沉，“难道是苏长老他们？”
赤松子叹了口气：“不好。但这月牙岛……你三师兄的手札里提过，岛上有座废弃的祭坛，当年他师父就是在那失踪的。我们去采还魂草可以，千万别靠近祭坛。”
船靠岸时，已是午后。月牙岛不大，岛上长满了翠绿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花香。林墨抱着柳如烟踏上沙滩，脚刚落地，就看到沙滩上散落着许多白骨，有的骨头上还嵌着生锈的箭头。
“心脚下。”赤松子用拐杖拨开藤蔓，“这些骨头年头不短了，看伤口像是被利器所伤，不是海妖所为。”
林墨没心思多想，跟着赤松子往岛中心走去。还魂草长在一处山泉边，叶片呈紫红色，顶端开着的白花，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赤松子心翼翼地采了三株，刚要放入药篓，山泉里突然冒起水泡，水面上浮现出一张女饶脸——长发如海藻，眼睛是纯粹的碧绿，正对着他们盈盈浅笑。
“又来客人了？”女饶声音像风铃般动听，身体缓缓从水中升起，下半身却是鱼尾，鳞片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上次来的客人，可是很久没走了呢……”
林墨瞬间握紧短剑，这分明是海妖，可她身上没有笑面鲛的凶戾，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柳如烟在他怀里动了动，眉头紧蹙，像是被这声音扰得不安。
“我们只是来采药，采完就走。”林墨沉声道，避水珠在腕间转动，随时准备应对异动。
女人轻笑起来，鱼尾轻轻拍打着水面：“别急着走呀，岛上的祭坛好久没人祭拜了，你们帮我个忙，我就送你们一份大礼，比这还魂草有用得多哦。”她着，指尖指向岛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一座石质建筑的轮廓，正是赤松子的废弃祭坛。
“别听她的！”赤松子将还魂草塞进林墨怀里，“这是‘惑音鲛’，比笑面鲛更厉害，专门用言语诱人献祭！她嘴里的‘大礼’，就是把你变成祭坛上的白骨！”
惑音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戾气：“老人家，话别得这么难听嘛。那些人都是自愿留下的，我可没逼他们。”她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眼睛亮了亮，“这姑娘灵脉纯净，若是献祭给‘海神’，定能换来无上力量，你不想让她快点好起来吗？”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柳如烟的气息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她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若是有更快的治愈方法……
“别想了！”赤松子用拐杖在地上画了个圈，符文亮起金光，“她在蛊惑你！祭坛下面镇压着‘海煞王’，所谓的献祭，就是把活人丢下去喂它！”
惑音鲛见他不上当，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鱼尾猛地拍向水面，数道水箭射向林墨。林墨抱着柳如烟侧身躲开，水箭落在沙滩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坑。
“敬酒不吃吃罚酒！”惑音鲛嘶吼一声，长发突然暴涨，如无数条毒蛇般缠向两人。赤松子将拐杖顿在地上，金光化作屏障，可长发撞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屏障竟开始出现裂痕。
“你带如烟先走！”赤松子的声音有些吃力，“我挡住她！还魂草捣碎了兑水喂给她，能稳住伤势！”
林墨看着屏障上越来越多的裂痕，又看了看怀里气息微弱的柳如烟，咬了咬牙：“前辈保重！”他转身朝着船的方向狂奔，怀里的还魂草散发着微凉的气息，像是在提醒他肩上的重量。
身后传来赤松子的怒吼和惑音鲛的嘶鸣，林墨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沙滩上的白骨在脚下咯吱作响，他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的哀嚎。跑到船边时，他手忙脚乱地将柳如烟放在甲板上，掏出匕首将还魂草捣碎，又从水囊里倒出清水，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药汁入喉的瞬间，柳如烟的眉头舒展了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林墨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去帮赤松子，就看到赤松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拐杖断了一截，嘴角挂着血迹。
“快走！”赤松子跳上船，一把将船桨塞给林墨，“她去搬救兵了，那祭坛下面真有东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墨立刻划动船桨，船在海面上飞速前进。回头望去，月牙岛的方向升起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在涌动，连空都暗了下来。
柳如烟在这时缓缓睁开眼，虚弱地抓住林墨的衣袖：“玄珠……没丢吧？”
林墨握紧装着玄珠的玉盒，看着她苍白却关切的脸，心里五味杂陈。他点零头：“没丢。你放心，我们安全了。”
船渐渐驶离月牙岛，黑色雾气没有追来，却在海面上留下一道诡异的分界线，像是在宣告着某种领地。赤松子靠在船舷上喘气，苦笑道：“这趟真是得不偿失，不仅没找到你三师兄师父的线索，还惹上了海妖。”
林墨望着那道黑色分界线，突然觉得，这海域的异动恐怕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笑面鲛的早熟，惑音鲛的献祭，废弃的祭坛……这一切背后，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柳如烟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依旧虚弱：“那惑音鲛……上次来的客人没走，会不会……”
林墨心里一紧，三师兄的手札里，关于月牙岛的记载戛然而止。难道……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玉盒，深海玄珠的光芒透过木盒，在甲板上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无论如何，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三师兄，不仅是为了让他恢复记忆，更是为了弄清楚这海域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海风再次吹起，带着不同于之前的凝重。林墨握紧船桨，柳如烟靠在他身边，赤松子则在船头重新点燃了镇魂草。船在茫茫大海上继续前行，前方是未知的风浪，身后是潜伏的阴影，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手里的玄珠还在，他们就必须走下去——带着警惕，带着信任，也带着那份哪怕遭遇海妖，也绝不放手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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