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严秀丽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也许是她刚刚送晁太太母子下楼的间隙，褚嫣朝父子两人提的解决方案。
她作为母亲，当然无条件站在女儿背后，从前那样乖戾不驯的女儿她都能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更何况如今脱胎换骨后的女儿呢？
老爷子深知她的立场，所以也没等她一起拿主意，刚才对着褚修言一家的那番话，却把她也包含进去，摆明了是要告诉褚修言，她这个大嫂虽然是外姓人，但在褚家仍旧有发言权，决策权。
老爷子是在维护儿媳妇。
严秀丽眼眶有点泛酸，穿过褚修言一家，来到床前，给老爷子掖了掖被角，语调变得恳切又柔和。
“爸，少些话，有什么事，让耀邦和嫣嫣来应对。”
老爷子点点头，缓缓闭上眼。
褚修言却不依不饶，仍旧要找父亲做主的模样，眼见着翻脸没用，开始打感情牌。
“爸！您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就不能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褚嫣悠悠地轻嘲，“两全其美？美的是谁？自古救急不救穷，难道姑一家生意赔了，就得亲戚们帮着兜底不成？”
褚修言怨毒地瞪着她，厉声质问，“你就这么心狠？连自己表弟表妹的死活都不顾？”
“我这不是顾了吗？家里愿意收养褚豪，给我们家做儿子，从此穿金戴银，专车接送出行，每个月六位数的零用钱，在学校里能横着走，我过的多风光，他就能过得多风光，这还不好？”
褚嫣到这里，兴味盎然地看向堂弟。
“豪豪，你呢？想给我们家做儿子么？”
褚豪一抖，逼自己从褚嫣描述的梦幻生活里转醒过来，然后往他父亲身后缩了缩，眼睛盯着地砖，不是很坚定地表达抗拒：
“不要……我要跟我爸妈在一起。”
褚嫣挑挑眉，略觉无聊地转头，不再看他。
褚修言被儿子的抉择感动一下，大步走过去将儿子的脑袋抱进怀里，像是真怕被大哥一家抢走似的。
“豪豪，妈妈的好儿子……”
角落里，褚媱站着不动，微蜷的手指拢在衣袖里，没有人注意到她瞳孔轻颤两下，像散了焦一般。
“那看来，姑是不会选第一个方案了，那就好好考虑第二个方案吧，什么时候想好了就来家里签借款协议。”
“协议？”褚修言又开始像只炸毛的猫，“大哥！咱们可是亲兄妹！难道我们借了钱还能赖账不成？”
褚耀邦面容沉冷，克制着语气开口，“你是我妹，我自然信你，但是其他人就算了。”
这句若有所指的暗讽让吴家栋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从医院出来，坐进驾驶座时，他的牙根还在气得打颤。
“你大哥一家也太不给人留情面了！讲话这么难听，还什么一家人，亲兄妹！我呸！”
副驾驶的褚修言被丈夫挑的火气又上来了。
“要不是你自己没用，何必受这窝囊气？不仅害了我，还害两个的一起丢脸！”
“褚嫣那个死丫头今可算得意了，那些馊主意多半是她跟她妈两人商量出来的，这对母女从来就恨我，巴不得把我往死里整！”
“还敢打我豪豪的主意！怎么想得出来！”
褚修言越骂越气，当着后座两个孩子的面就开始口无遮拦。
“这贱人，不过就是只下不涟的母鸡！自己生不出儿子，又怕外面三四给大哥生儿子，所以明着来抢个儿子回去，好巩固她的地位！”
“啧！”
吴家栋皱眉，一边打着方向盘从停车位里倒出来，一边斥她，“孩子们听着呢，你话注点意！”
褚修言回头看一眼后排闷不吭声的姐弟俩，白了二人一眼。
“两个没用的，平时不知道多讨好你们爷爷，关键时候，又被褚嫣占了上风！我生你们有什么用！”
褚豪像是忍了许久，突然烦躁地纠正，“不是爷爷，是外公！”
褚修言错愕片刻后，怒骂，“反了你了？！”
“本来就是！您要是真想让我叫他爷爷，不如直接把我让给大舅，我也能喊得名正言顺！”
褚豪这是气话，气他母亲好多行为的确上不了台面，他自己都嫌膈应。
褚修言却较真了，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嚎啕起来：
“没良心！没良心！妈这样做是为了谁？妈就是舍了你姐也舍不得你啊！这个家都是在为你打算啊！”
车厢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吴家栋落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又低斥一声，“你这是什么话！两个孩子都是宝贝，有你这样开玩笑的？”
吴家栋从后视镜里瞄一眼女儿煞白的脸，“媱媱，别听你妈乱，你妈气昏头了。”
褚修言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先是讪讪地转回头，目光胡乱落在挡风玻璃上，过了半晌又面向后排，挤出笑容，“媱媱，妈胡的。”
褚媱从头到尾只是安静坐在后排狭窄的座椅里。
她突然就想到了偶尔留宿老宅时，早上坐褚嫣的接送专车去上学时的场景。
褚嫣的司机徐叔好安静啊，从来不会在车里大吼大叫，吵得头疼。
褚嫣的专车好气派啊，后排空间好宽敞，她可以舒展双腿半窝在座椅里憩，再厉害的颠簸都不会将她晃醒。
最重要的是……
褚嫣的爸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们比任何人都尊重她，呵护她，愿意倾听和考虑她一个孩子的意见。
“媱媱？”看女儿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出神，褚修言不安地唤她。
“姐……”褚豪也很尴尬，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姐姐的胳膊。
褚媱回神，忍住鼻腔的酸涩，一动不动盯着她妈，缓缓露出惨笑，嗓音沙哑细弱：
“妈，如果…我是如果，大舅一家刚才要的是我……”
“您是不是，二话不，就会把我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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