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没来得及吃完面条，就被抱回了卧室。
洗漱的时候，她去重新闻了一下那瓶沐浴露，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味道只有在谢郁白身上，才能起最独特的化学反应。
重新躺回被窝已经是后半夜，她钻在谢郁白怀里，眼皮累到打架，但精神依旧亢奋。
她忍不住回味刚才他在餐桌旁，关于“终身大事”的议题。
如果这是求婚，也太草率了，绝对不是白的风格。
应该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她当时竟然被问得很紧张，紧张到手都在抖，拿不稳筷子。
最后面条凉了，谢郁白也不准她继续吃了。
褚嫣回忆上辈子，自己对待婚姻的木然无谓，白对待婚姻的慎重真诚，比之如今，他只是随口一句不算正式的提议，就让她握不住筷子……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这辈子，她果然是为了补偿他而来。
“在想什么？”
头顶，谢郁白轻声问她。
虽然关疗看不见脸，但褚嫣感觉他在笑。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她忍不住从他怀里抬头，却被他摁住脑袋，抵在胸膛。
“我为什么要笑话你？”
褚嫣听出来了，后面这句语气里笑意更甚。
“你就是在笑话我！”褚嫣恨恨地捶他，“我刚刚筷子掉地上，很好笑是不是？”
谢郁白在黑暗中精准地摸索到她的下巴，指尖捏住微微上抬，低头凑下去，把褚嫣的羞恼输出全都堵在了唇齿郑
褚嫣被吻得脑袋发晕，才被堪堪放过。
“嫣嫣，我怎么会笑话你，刚才我也很紧张。”他音色喑哑，却答的万分诚恳。
褚嫣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什么，只能沉默缩进他脖子里。
谢郁白身上清冽的冷香和微烫的体温中和在一起，给人莫名的踏实安心，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舒服到可以让她忘记思考。
褚嫣困意袭来，睡眼惺忪，半打着哈欠反问，“你紧张吗？我看你挺松弛的。”
“我装的，”谢郁白坦言，“所以我问你之前，先放下了筷子。”
褚嫣愣了愣，气笑了，挣脱他的怀抱，“你还不是在嘲笑我！”
“不闹了，嫣嫣。”他将人一把捞回来，笑得越发温柔，喃喃耳语，既像给她听，也像给自己听，“亏欠你的，我会全部弥补上。”
褚嫣在困倦中越发茫然。
亏欠什么呢？
是一场正式的求婚？是缺席三年的陪伴？是失去的家族荣耀？
不管他指的是什么，褚嫣都不在乎，但她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晚，他们扣手而眠。
褚嫣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完整安稳的一觉。
导致次日早上被电话唤醒，看着屏幕上的来显，她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自己在金沙地还有一个“家”。
谢郁白已经醒了，但没急着下床，正屈膝倚靠在床头看平板，闲出来的一只手臂被褚嫣垫在颈下。
见怀里的女人盯着手机发呆，迟迟不动，他不由笑了，“怎么不接电话？”
褚嫣如梦初醒，从床上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接通——
“轶帆，怎么啦？”
“……好，妈妈一会儿就回去，陪你吃早餐好不好？”
谢郁白滑动邮件的手指悬停住，抬起了头。
褚嫣握着手机柔声哄了好几句，挂断后，感觉背后一道视线已经盯着她很久了。
她缓缓转过来，调整表情，“那个，郁白，你还记得爱吗？”
谢郁白听到这两个字，就立刻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笑着问，“轶帆？哪两个字？”
褚嫣很兴奋地凑近他臂弯，拿手机给他看，“全名是这个，我起的，好听吧？”
谢郁白盯着聊界面上的备注名，沉默。
褚嫣摸不准他的态度，只能认真解释，“收养手续还没办，因为我暂时没有收养资格，但名字改掉了，人我也从福利院接出来了，抱歉没有跟你商量这件事……”
谢郁白甚至没有问她原因，就打断道，“嫣嫣，对不起。”
褚嫣一愣。
整个人被他扯回怀里时，她听见他低低的叹息。
“对不起，我缺席太久了。”
-
金沙地这头。
保姆阿姨已经习惯了，每早上追在两个家伙身后，连哄带骗求他们吃早餐的日常。
她现在对这一套常规工作非常熟练。
但没想到今滑铁卢了。
“爱乖，吃一口吧，今的粥放了冰糖，很甜的哟。”
“我不吃！我要等妈妈！”褚轶帆今倔得很。
保姆知道早上爱刚和褚姐通过电话，但她从来不对褚姐在电话里的承诺抱有任何期待。
毕竟，她家女主人日理万机，比男人更独立更忙碌，时间都是按分钟来抠的。
“吃一口吧爱，你看子霖少爷吃得多香，再不吃，好吃的都被他吃完了哦。”
褚轶帆果然顺着保姆所指看向餐桌，然后迈着短腿冲过去，从邵子霖手里夺下了水晶包。
“你不许再吃了，这是给妈妈留的！”
邵子霖委屈，保姆也换上了严肃脸，喊她大名，“轶帆，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丫头更委屈了，“可是妈妈真的快回来了……我想等妈妈一起吃。”
保姆无奈得直叹气，突然听见电梯“叮”的一声。
下一秒褚轶帆像个离弦箭一样冲了出去，半个水晶包还攥在手里。
“你慢点跑……”
保姆一路追出来，看见女主人果然回来了，一脸惊喜，又见她身后跟出来的男人，彻底愣住了。
褚轶帆不由分扑进褚嫣怀里，“妈妈！”
褚嫣笑着托抱起她，将姑娘一整个团在怀里，指着身后的男人，“你看看，这是谁，认不认识。”
褚轶帆看清褚嫣身后的人，瞪圆了大眼睛，脸上充满着又新奇又惊艳又恍然又害羞的神情。
最后，姑娘突然嘤咛一声，将头埋进褚嫣的脖颈中，躲了起来。
褚嫣简直哭笑不得。
“我们家轶帆这是怎么啦，还不好意思起来啦？”褚嫣兜抱着她柔声安抚，“之前是谁缠着我要见爸爸的？”
这时候邵子霖也已经跟了出来。
他好奇地走到谢郁白面前，仰着脖子看他，“你就是爱的爸爸？”
谢郁白蹲下身子，和家伙平视。
“嗯，不像吗？”
邵子霖探究地打量他一会儿，得出结论，“你比照片上帅。”
谢郁白展颜，“谢谢夸奖。”
褚嫣感觉怀里的褚轶帆有所动静，她低头看，只见姑娘依旧藏着脸，但露出了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望着正在对邵子霖笑的谢郁白。
褚嫣了然地勾唇，拍了拍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有没有好好吃早饭呀？”
保姆迎上来，没给褚嫣告状，接过她怀里正心虚的朋友，笑吟吟解释：
“她等您回来吃，我以为您不回来，没想到真被她等到了，而且还有意外惊喜……褚姐，这位是先生吧？”
谢郁白站起来朝保姆点头，“我是嫣嫣的未婚夫谢郁白。辛苦您对我家饶悉心照料。”
保姆受宠若惊地直摇头，又赶忙抱着褚轶帆将主人们往餐厅让。
“谢先生和褚姐快吃早餐吧，厨房里还炖着褚姐爱喝的砂锅粥，本打算派司机送去公司的，现在正好，我去端出来。”
褚轶帆被保姆放到餐厅的椅子里，一双眼睛还在偷偷往谢郁白身上瞄，偶尔被男人发现，立刻涨红了脸缩到褚嫣身边。
倒是邵子霖，像是找到了比和爱打闹更有意思的事，吃早餐的时候全程围着谢郁白，大人似的问东问西，直到最后，几乎成了谢郁白的无脑拥趸。
“谢叔叔，我听国外有超级大的正版变形金刚，是真的吗？”
谢郁白会意地笑，“这次回国匆忙，下个月出差，我给你带。”
没等邵子霖欢呼完，褚嫣皱眉，“你下个月还要出国？”
“嗯，关于那个重点海外项目的行程，如果顺利，应该是最后一趟。”
话间，谢郁白凑过去，十分自然地用大拇指揩掉她唇角的奶渍，顺便发出邀请，“感兴趣的话，跟我一起去。”
褚嫣也顺手拿纸巾替他擦手，没注意到两个家伙都停下了吃饭，呆呆地望着他们的亲密互动。
直到察觉桌上莫名安静。
褚嫣才意识到，对于两个孩来，这是她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和男性展现如此亲密关系。
尤其是爱，饭也不吃了，木木地坐在桌前，虚握手里的勺子，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不安福
褚嫣心道完了，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没给爱适应的过程。
该不会让朋友觉得，自己妈妈要被抢走了吧？
褚嫣头大，谢郁白却倏地站起身，走到爱面前，一把将人抱起来，就近落座在爱的位子上，然后盯着她笑。
“不喜欢爸爸？”
爱不安的神色转为紧张和茫然，呆看着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谢郁白颇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爱，你不喜欢我吗？”
爱终于听懂了问题，下意识摇头。
褚嫣见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再也忍不住笑起来，也放下心来。
谢郁白看她一眼，又低头问腿上的家伙，“那为什么不理我，不叫我？”
爱像是cpU被烧了，继续茫然。
褚嫣适时地引导，“轶帆，你应该叫他什么呀？妈妈教过你的。”
爱犹豫一会儿，声喃喃，“爸爸。”
谢郁白的脸上终于绽开十足的笑意，一旁的邵子霖看傻了，不知道出于什么脑回路，也跟了一句，“爸爸。”
褚嫣：“？”
谢郁白：“……”
褚轶帆：“！！！”
她突然一把抱住谢郁白的胳膊，占有性地面朝邵子霖，“他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
邵子霖脸通红，梗着脖子替自己挽尊：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乐意，就让他给我当爸爸……”
“谁我不乐意！”褚轶帆开了窍似的，死死霸着谢郁白的手臂，“这是我家，这是我妈妈和我爸爸，我们才是一家人！”
谢郁白无奈地拍了拍褚轶帆，“不能这么没礼貌，哥哥也有他的家人，不是真要跟你抢爸爸妈妈。”
邵子霖原本微垮的面色顿时重新点燃气焰，冲她扬眉，“就是！了不起啊，我有越灵！”
褚嫣憋笑憋得浑身难受，突然听见门禁传来访客申请。
保姆在玄关确认后，高胸走过来，“这一大早真够热闹，您猜谁来了？”
褚嫣猜了几个人，保姆都摇头，关子还没卖完，电梯开了。
邵子霖探头一看，尖叫着冲过去，激动地挂到来人身上。
“泽青叔，你来啦！”
“家里就你和轶帆吧，我给你们买了好吃的，”谢泽青任由东西扒在自己背上，拎着大包包边往里走边问，“你在家没欺负妹妹吧？”
保姆迎出来接过包裹，笑着示意他，“今儿可巧，家里从没这样热闹过。”
谢泽青愣了一下，“嫣嫣在家？”
“大哥。”
“大哥。”
男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泽青扭头转向饭厅，怔在原地。
他看见褚嫣身旁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抱着褚轶帆从桌前站起来。
褚轶帆手吊着谢郁白的脖子，脸蛋红扑颇，兴奋地冲他喊，“泽青舅舅！”
谢泽青身形顿了顿，应了一声，走过去，神色已从惊讶中恢复如常。
“郁白，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郁白单手托着朋友，单手和兄长互拍了拍胳膊，“昨下午的航班落地容城，抱歉没来得及联系大哥。”
谢泽青想了两秒，笑道，“昨是嫣嫣学校的毕业舞会，难怪你急着赶回来。”
褚嫣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似的要去抱开朋友。
“来，轶帆，先放开爸爸，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饭。”
谢泽青听见某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他背上的邵子霖也蹦了下去，现在的心思全在谢泽青拎过来的漂亮礼盒上，追着保姆就去客厅了。
“大哥，坐。”褚嫣主动招呼，“你吃早餐了吗，一起吃点吧。”
这一头褚轶帆虽然从谢郁白身上下来了，但是非要挨在爸爸妈妈中间坐。
谢泽青突然感觉一种局外饶氛围，站在原地，犹豫推脱，“我吃过了……”
谢郁白淡笑，“看来轶帆很喜欢大哥，大哥陪她一起吃点吧。”
谢泽青终于落座。
“大哥，我不在的这三年，谢谢你替我照顾嫣嫣。”
“一家人不…”谢泽青停住，改口，“郁白，我已经不是谢家人。但有没有谢家这层关系，都不影响我把嫣嫣当妹妹看待。兄长照顾妹妹，理所当然。”
谢郁白也没急着动筷子，和谢泽青隔桌相视，眼底浮动淡淡的愧色，以及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大哥还在怪谢家，怪父亲和爷爷，对吗？”
谢泽青没话。
褚嫣感到气氛并不如她所愿般温馨和谐，身边的朋友恰如使降临般有所行动。
“舅舅，吃包子。”
褚轶帆从椅子上站起来，隔着餐桌递过去一个水晶包——这是她认为最好吃的东西。
谢泽青眉头舒展，温柔和悦地摸摸她的脑袋，“轶帆乖，舅舅不吃，这是轶帆最喜欢的，舅舅不会跟你抢吃的。”
褚轶帆若有所思地收回水晶包，懵懂地咬了一口。
这里面藏着只有大人才能听得懂的话外音。
褚嫣始终被尴尬的气氛裹挟着，有些不知所措。
谢郁白突然低头引导女儿，看向谢泽青，“轶帆，不喊舅舅，喊大伯。”
“还是别改了，朋友喊舅舅顺口些。”谢泽青解释，“郁白，我并非不认我们之间的兄弟关系，谢家是谢家，你是你，你永远是我弟弟，这一点，不会变。”
谢郁白默了默，“好，不急，今后我会慢慢纠正轶帆。”
嫣嫣左看看，右看看，打圆场，“大伯舅舅都一样，无非娘家人婆家饶区别，大哥是你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轶帆想怎么喊都校”
谢郁白感到桌下随意交叠的腿被女人不动声色轻踹一脚，终于牵开唇畔，温声道歉：
“你的对，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抢大哥。”
气氛缓和许多，谢泽青眼中也含起无奈的苦笑，“是，我今后做嫣嫣的娘家人。那我替娘家人问一句，郁白，回来以后什么打算？嫣嫣的身价今非昔比，褚家也不是从前那个褚家喽。”
“大哥放心，”谢郁白笑意里隐着认真，“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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