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骗不了三姐，柳儿知道自己留下的理由太过单薄。
微微遗憾一秒。
柳儿面容没有多大的变化，不经意抬起眼眸，仔细看着对面坐着的姑娘。
不得不，
三姐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就算坐着不动，都宛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皮肤白皙如雪，细腻如丝，微微透出一丝粉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眼睛大而明亮，透着聪明和灵气，睫毛浓密而修长，像两把扇子，嘴唇如樱桃般红润，嘴角总是挂着含蓄的笑。
头发柔软顺滑，如瀑布般垂落在她的双肩上，微风吹过，发丝轻轻飘动，如诗如画。
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让人心情愉悦。
世上最美的词，都不足以形容三姐的容貌和气质。
柳儿有些痴了。
低头，握了握饿瘦的手指，像一只干巴巴的鸡爪子。
真难看。
或许，
这么难看的自己，不配让别人记住吧。
柳儿拖长声音，似自言自语的道：“姐，奴婢没有别的出路，只是盼望着，死后能有人记住奴婢罢了。”
“奴婢不该骗姐。”
倒不是柳儿有心算计，只是，她的处境极为艰难。
在一个势力错综复杂的大家族，没有人撑腰、爹娘还犯过错的家生丫鬟光是生存都困难。
家生子和新买进来的奴婢，两者本就对立。
利益争夺，从没有停过。
而柳儿身处家生子行列，却没什么大用，最开始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放弃意味着欺凌。
当初，丽姨娘抬进府并不让人看好，夫人要拨下人过去伺候，没有意外的，柳儿在众饶推荐下进了丽姨娘院里。
每日，
她要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要忍受其他丫鬟们的嘲笑和打压，要应付姨娘时不时变化的性情。
这样的日子好累，柳儿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直到那，
她遇见了三姐，姐是个好人。
明明不认识她。
却愿意关心自己，还给她伤药和银子治病。
这么好的人。
那夜里，盖着湿漉漉被子的柳儿睁大眼睛，呆呆的望着头顶，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梦想。
她想让三姐记住自己。
她选择了她。
让一个好人记住自己，应该是她这短暂一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吧。
所以，
她自虐一般的折磨自己，因为柳儿知道。
禁足期过后，
三姐一定会来看姨娘的。
忠心护主的她，总比那个怯懦的被欺负的她，听着要好很多。
可是，
姐好聪明，她太笨了。
连这么点骗饶招数都学不会，果然，她还是不配。
长年欺压下，柳儿的性格有些偏激。
此时，
连云拆穿了她的伪装，让她看着自暴自弃起来。
眼中最后一丝生气都快散开。
柳儿解脱般的笑了笑。
“奴婢床头底下有一两银子，麻烦姐，等……可以帮奴婢办的体面些吗？”
总要有个坟才对。
像她这样死的不体面的丫鬟，府里最多偷偷从门拖出去，裹了席子草草埋了便算好的。
柳儿觉得自己生前已经够窝囊，死后，总要安排的好一些。
这和连云想的不同，她单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不想听一些莫须有的谎话，没想到柳儿是个经不住事的。
为了不让自己几句话，死一个人？
她想了想。
有了一个主意。
“不然，你到我院里来吧。”
连云身边只有喜人，加上夫人派来的周婆子，拢共两个人。
多一个也不打紧。
回去后，
折腾一下，将那放杂物的间收拾出来，并着放两张床应该是可以的。
连云打量了一下柳儿，问道：“你多大了？”
“十三”
“十三？好吧。”
连云惊讶过后，坦然接受。
估计是吃不好、睡不好，看着像是八九岁的模样。
身量瘦瘦的，矮矮的。
不知道以后还养不养的回来。
矮个的萝卜丁连云有些担心的想到。
“你过来后，可以和喜人睡一间屋，只是屋子有些，不知道你住不住的惯。”
她的院子不比姨娘的大，下人住的地方也没有这边的好。
一下多了两个人。
连云扶了扶额，真想一个都不要。
可……
算了吧。
若是叫喜人知道，定是要哭抢地，哭的稀里哗啦。
已经存了死志，竟迎来峰回路转。
柳儿惊喜的睁大眼睛，修罗般的笑了起来，嘶哑地道：“姐，奴婢谢姐给一条生路。”
往后，她这条命就是姐的。
姐什么，她便做什么。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杀人，她都可以去做。
一切利于姐的，都将是柳儿该做的。
灰沉沉的眼眸中闪烁着诡异的光，加上柳儿病入膏肓的样子，仿佛是立身成恶鬼修罗。
已然疯魔。
唯有一道执念拖着、缠着，让她的身体留在人间。
柳儿：姐！姐！
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连云，在谈妥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往庭院深处走去。
看柳儿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连云觉得，她还是自己去的比较快。
草丛中略过。
连云晃着自己随手折下来的白花，优哉游哉的顺着脚下的路，一直向前走。
很快，
一道带着锁的门，出现在她的眼前。
连云站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跟手掌差不多大的铜锁，一看就很结实。
不由摇头。
啧声道：“这是有多疯多怕啊！”
门上有一条缝。
连云站在门槛外，离着那条门缝有一段距离。
“咳咳咳！”
门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声，显然，这是丽姨娘的声音。
急促的咳声不断。
连云没有动，着急道：“姨娘，你怎么样了？”
“不是只疯的认不得人，怎么还咳嗽起来了，不会是得了痨病吧？”
听，不少患了痨病的人都会咳个不停。
好似要将自己的心都咳出来。
最后，还会咳出血。
关键是，
这可是会传染的重病。
一旦沾上，好像还没听有治好的病患。
连云越发的担忧，屋里的咳嗽声却在她话落的一瞬停了个干净，好似从没有出现任何声响。
“姨娘你放心，连云这就去告知夫人。”
“请最好的大夫来看病。”
着，连云就要转身离开。
突然，门缝里伸出一只涂着红色蔻丹的白爪子，稳准狠朝连云抓了过来。
早有预料。
连云好似被吓到，仓皇的退了一步。
正好卡着爪子能伸到的地方。
一指的距离。
连云抬眸，对方好像要将自己的半边脸挤进门缝的姨娘，她侧着身子，面目狰狞，拼尽全力的伸长胳膊。
抓住那个心肠歹毒的c货。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贴在门框上，突兀的瞪得老大，死死盯着自己够不到的孩。
眼神中充满恨意。
都是她，就是她。
在被关的这些日子里，丽姨娘反省。
神奇的将自己遭遇的所有事，全部都反省到了连云身上。
“害……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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