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
夜色如墨，浸染着临海城，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沉寂，只余下海浪不知疲倦的拍岸声，远远传来，更添几分空旷寂寥。
然而苏府深处，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驱散了青玉巷中残留的血腥与冰冷。
花厅之内，暖玉铺地，夜明珠柔和的光晕流淌在每一寸空间，将精美的雕梁画栋映照得温润生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心宁神的灵茶香气，混合着几案上新鲜灵果散发的清甜。
苏家家主苏正元端坐主位，一身素雅的青色锦袍，面容清癯，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岁月与权柄磨砺出的精光。
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亲自执壶，为客位上的林浩然和林轩斟满灵茶。
琥珀色的茶汤在白玉杯中微微晃动，映着珠光，漾出温润的光泽。
“两位友，请！”
苏正元的声音醇厚平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此番两位友能来我苏家做客，倒真是令我苏家蓬荜生辉啊！哈哈哈”
他举杯示意，姿态放得极低。
“苏家主客气了。”
林轩端起茶杯，动作优雅从容，浅啜一口，唇边笑意加深，“能受苏姐之邀，来到东州的世家做客，是我们的荣幸。”
他语气自然，没有丝毫不妥。
林浩然则只是微微颔首陪笑，似乎有些拘谨。
完全没有平时在林家时，大大咧咧，在外面历练时的老六模样。
他的目光掠过苏正元，落在花厅入口处侍立的苏清羽身上。
苏清羽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衣裙，少了白日里的明艳张扬，多了几分娴静。
她垂首侍立，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绪显然还未完全平复。
白日里林浩然那轻描淡写却又石破惊的一掌，以及林轩那始终波澜不惊的从容，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
此刻父亲言语间的试探，更让她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得近乎莽撞的脚步声打破了花厅内微妙的气氛。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梳着双丫髻、穿着鹅黄衫子的女孩像只灵巧的雀鸟般冲了进来，正是苏清羽的胞妹苏清雅。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目标明确地直奔林轩和林浩然。
“姐姐！姐姐！就是他们吗？”
苏清雅脆生生的声音里满是兴奋，完全无视了厅内略显怪异的氛围。
她跑到近前，毫不怕生地仰着脸，目光在林浩然和林轩之间来回逡巡，“我听府里的护卫啦！那个讨厌的吴用，还有他那群跟屁虫，被一位哥哥‘啪’的一下，”
她夸张地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就像拍苍蝇一样，全拍扁啦！是不是真的呀？是这位大哥哥做的吗？”
她的手指向了气息沉凝的林浩然。
“清雅！不得无礼！”苏清羽脸色微变，急忙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妹妹，语气带着些许责备，但眼里的宠爱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苏正元也轻咳一声，目光严厉地扫向女儿。
然而林轩却笑了，那笑容温和真切，如同春阳融冰。
他微微俯身，平视着苏清雅那双不染尘埃的纯净眼眸，温声道：“妹妹，有些坏人，就像路边的石头，挡了路，又硌脚，清理一下，大家走路才更舒坦，对不对？”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番带着童趣的比喻，却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让苏清雅开心。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用力点头：“嗯！对！吴用就是最硌脚的大石头！哥哥们真厉害！”
她看向林轩和林浩然的眼神，已然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
林浩然面对女孩直白的目光，那张刚毅的脸上竟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窘迫，下意识地微微侧开了脸。
这细微的互动落在苏正元眼中，他心中的惊异更深了几分。
面对稚童毫无城府的崇拜，这二人一个温和引导如邻家兄长，一个竟会露出近乎羞赧的神情，这与他预想中那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顶级圣族子弟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他心思急转，试探着开口，语气更加谦和：
“林轩公子所言甚是，吴家那竖子……唉，平素在城中跋扈惯了，今日有此一劫，也是咎由自取，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适时地浮现出忧色，“吴家老祖吴煞，性情暴戾护短，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早已跨入圣人之境多年，他视吴用为心头肉，此番痛失爱孙，必定雷霆震怒，二位公子虽修为通玄，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老夫斗胆，想请二位公子在我苏家暂避锋芒，待风头稍缓……”
“爹，你……”苏清羽有些惊讶，她原本还在想该怎么请求父亲，让林轩两人暂留几日，好避避风头的，没想到父亲竟然自己提出来了。
苏正元抬手，止住女儿的话头，目光恳切地看向林轩二人，等待着他们的答复。
这既是保护，也是更深层次的试探与押注。
“林公子放心，我苏家老祖同样是位圣人，足以护住你们。”
林轩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杯底与紫檀木几案相碰，发出“叮”一声清脆悦耳的微响。
他抬起眼，目光温润依旧，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置疑的平静力量，直视着苏正元焦虑的眼眸。
“苏家主好意，我们心领了。”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花厅，“只不过，区区吴家，还不值得避让，我们兄弟在此作客，若有麻烦找上门，顺手料理了便是，苏家，只管安心。”
“顺手料理”四个字，他得如此自然，仿佛只是在谈论饭后清扫庭院一般轻松随意。
那股平静之下蕴含的绝对自信，让苏正元心头剧震，一时竟忘了言语。
“安心？”苏清雅歪着脑袋，重复着这个词，大眼睛里满是懵懂，“有哥哥们在，就不用怕那个很凶很凶的吴家老爷爷了吗？”
林轩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回答，但那笑容本身，已是一种无声的肯定。
花厅内的气氛，因林轩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苏正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对方话已至此，再言避让便是看轻了。
“哈哈，林公子果然不愧是之骄子，这气魄老夫佩服！来，老夫敬两位公子一杯。”
“干！”
……
夜渐深，苏府看似恢复了宁静。
林轩和林浩然被安置在府中最为清幽雅致的“听涛苑”歇息。
而另一边，苏正元则是来到了苏家老祖闭关的禁地之郑
“老祖，正元有要事相告。”苏正元站在外面，恭敬开口。
过了一会，一道苍老混浊的声音从内传来。
“进！”
……
一刻钟后
“中州来的两位少年才……”苏家老祖缓缓开口，眼中带着思索。
刚才，苏正元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庇护下这两位可能来自中州大势力的才，结下一份善缘，但这就意味着，他苏家将彻底得罪吴家。
二是在吴家老祖前来问罪时，选择袖手旁观，这样他苏家虽然没损失，但将少了一个结下善缘的机会。
过了一会
“我苏家没落已久，若想恢复祖上荣光，难如登……但若能与一尊大势力结下善缘，不令我苏家重新崛起，至少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我苏家一丝血脉……”
“况且，你子之前都跟那两位少年那样了，难道我还要拒绝，白白丢我苏家的脸？”苏家老祖最后笑骂道。
“呵呵……是我先斩后奏了，抱歉了老祖。”苏正元不好意思的打了个哈哈。
“好了好了，你是家族，你的决定便是家族的决定，老夫自会支持你，只是希望这次我们不要押错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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