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
海杰轻轻拍了拍宋风冰凉的手掌,安慰道:“悼念最好的方式不是哀伤,而是挺直腰板继续走下去,让二位在之灵安心。”
宋风没有回答,他的灵魂仿佛已随那场梦境一同消散,只留下一具被泪水浸透的空壳。任由热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汇入鬓边,很快洇湿了大片。
胡金彪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轻易开口,心翼翼的探出手指,点零孙诀疑,眼中满是急牵
“唉。”孙诀疑轻叹一声,柔声道:“病人需要静养,我们先走吧。”
海杰没有起身,只是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你们去备药,我在这陪着宋兄。”
二人无奈,只得离开。
海杰便真的通宵达旦,不离左右,困极了就伏在床边憩片刻,稍有动静立刻惊醒。
这一陪,便是三三夜。
在此期间,宋风不饮不食,不言不动,如同一尊正在风化的石雕,只剩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任由海杰在旁自言自语,将前线战报、未来规划一一给他听,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第三日清晨,海杰悠悠转醒,原来自己不心睡着了。
赶忙抬起头,眼前一幕令其震惊不已。
宋风那张原本英气勃发的少年面孔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布满褶皱、眼窝深陷的老者面容。
最刺目的是那头白发,如严冬初雪,不见一丝杂色,连同眉毛、睫毛,都化作了两条触目惊心的白线。
“宋……宋兄?来人!”
砰!守在门外的胡金彪一脚踹开房门,大步奔来:“主公怎么了?”
“快找孙诀疑!”
“啊,是!”
待孙诀疑来到房中为其把脉,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欣笑道:“好事。”
海杰二人同时望向她:“什么意思?”
后者也不答话,轻轻掀开被褥,只见宋风下身已生出两条肉芽,好似章鱼的触须一般一般,正不断鼓动,极其骇人。
“不必惊慌,这是武王体正在自主重铸他的双腿。”
孙诀疑看了一眼,便为其重新盖好被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解一件寻常事:“干涸的河床,纵使重新引来活水,也需先滋养河道本身。宋风体内真气只恢复一丝,便全部用来修复这最重的伤势,身体其他部分自然如同被抽空了一般,急速衰老。”
海杰轻轻抚摸宋风布满褶皱的面颊,只觉脸上血肉正来回滚动,时而晶莹,时而干枯,不断发生变化。
“怪不得,我道真武修为高深者自可以容颜永驻,怎会无故衰败,原来是真气不续。”
孙诀疑转头望向一旁瞪大眼睛的胡金彪:“大胡子,你力气大,去把温玉软床抬来。”
“好!”胡金彪答应一声,风风火火的赶去。
待其走后,孙诀疑继续解释道:“不过这也证实了九龙涎确有功效,接下来便以温玉软床滋养,待能够承受药力,再以凤栖霞桐猛补,自可恢复如初。”
海杰听罢欢喜不已,下意识握紧后者手掌,胳膊控制不住颤抖:“多亏来到圣院,若是我带他逃往军营,后果不堪设想。”
手掌被握住,孙诀疑面颊一红,下意识想要抽回,见海杰未觉不妥,仍旧紧紧盯着宋风,随即暗松口气。
“武王体,九龙涎,温玉暖床,凤栖霞桐,这四味‘良药’缺一不可。算起来,当真是他宋风运气好。”
海杰赞同不已:“除去武王体乃是生,其余三味药都是昔日游历江湖时偶得之物,九龙涎更是孙老前辈专门为救治宋风而制,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话间,胡金彪已吭哧吭哧搬来温玉暖床,见两扇门碍事,干脆一把撕下,硬是往里挤。
待来到房中,海杰将宋风抱起,却见其双腿已然成型,只是血肉模糊,仅仅生出筋骨,皮肤还未长成,床榻已被大片血迹染红。
胡金彪瞧见宋风模样,顿时龇牙咧嘴,光看都觉得生疼。
回头瞅见孙诀疑正在仔细观察,胡金彪张开大手将海杰拦住,正色道:“你出去。”
“什么?”二人都懵了,海杰疑惑道:“老胡,怎么了?”
胡金彪瞪着一对牛眼,理直气壮道:“你个娘们留在这做什么,我家主公都被你看光了!”
“少给我扯淡!”海杰挥手打开他的胳膊,训斥道:“医者父母心,懂不懂。”
孙诀疑也面露不悦,冷声道:“我见过的身体,比你手刃的尸体还多。活的,死的,僵的,碎的,爬满蛆虫的,布满毒瘤的,哪次不是我这双手亲自医治?”
胡金彪挠了挠脑袋,还是上前帮忙,将宋风安置于温玉暖床之上,摆弄他的四肢,令其呈盘坐状。
待宋风坐定,房中忽的刮起一阵寒风,地间的自然元素仿佛终于寻到宿主,疯狂向宋风钻去。
那一阵阵五颜六色的真气想要占据宋风躯体,却被温玉暖床牵引,强行压制于床中,散发耀眼白光,而后慢慢融入宋风体内。
见一切就绪,孙诀疑看向海杰:“引一块冰来。”
海杰闻言也不废话,抬手以真气化出巴掌大的冰晶送上。
后者接过置于一旁桌案,而后告知道:“盯住这块冰,化了不成,凝了也不成。”
而后再望向胡金彪:“去房外取木炭、土灰各一捧,分别置于房间两侧。”
刚被二人训斥一番,胡金彪哪还敢违抗,虽不知有何作用,还是赶忙去寻。
海杰疑惑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孙诀疑微微一笑:“冰可以测量温度,木炭与土灰可以测量湿度。你既为冰系真武者,必然能够感知这些自然元素所引起的变化。”
“我们要给宋风一个最佳的滋补环境,冷了起炉,热了制冰,湿了吹风,燥了泼水。”
海杰听罢佩服不已,连连拱手:“不愧是江湖第一神医的传人,在下佩服。”
见他如此客气,孙诀疑心中顿感不悦,面色一沉:“好好看着吧,我不就在这了,省的那大胡子我占他家主公便宜。”
海杰尴尬的笑了笑,赶忙展手:“恭送圣女!”
待其走后,海杰再看宋风,在温玉床氤氲的白光滋养下, 其面部褶皱正缓缓抚平,逐渐恢复少年轮廓,双腿也覆上了一层新生的、娇嫩的赤红色皮肤。
唯一不变的,是那头白发,如雪如霜,固执地诉着一场心死的悲剧。
“唉。”海杰轻叹一声,感慨道:“人言哀莫大于心死,一念成灰,朝暮白头。今日,我算是亲眼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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