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于灵前边的姑娘，已是对出了前一人出的题目，众人皆拍手好。她怕孙可益不乐意了，连忙摆手道：“总还是比不上孙家二姐姐的那个‘倦’字的。”
她谦虚了两句，见孙可益没什么不高心，又瞧见仅剩下于灵一人，眼睛转了转，道：“飞檐似燕尾。”
她这句做的也极为不错，点题和意境都算有了，只看于灵如何接了。
于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好似在提听她莫要轻举妄动一样，于灵回了她一个轻笑的眼神，张口便回道：“醉阳拟红蔷。”
她身量的，声音却清脆响亮，加之答得又快，二人中间停顿不过几息的功夫，倒让一众姑娘家，愣在帘场。
她这一句，比之孙可益那一句，已经是不相上下了，甚至还隐隐更加妙些。
于灵眼睛一转，将她们都扫了个遍，右手抚了抚头道：“各位姐姐，妹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她着，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快步出了屋子。
她前脚走了，众人才晃过神来，先是面面相觑，后又都朝着于霏瞧了过去。
“于家这位妹妹可真厉害，随口了一句，都将咱们比下来了。”孙可益眼睛盯着于霏悠悠道。
于霏张口结舌，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得亏丫鬟们过来送杏仁露，才将她的尴尬抹了过去。
踏上竹林里的石板，一缕清爽的风吹散了于灵心头的烦躁，沙沙作响的竹叶下，偶见一丝日光射在石板上，轻快又明亮。
于灵大口地呼吸着竹林清爽的风，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顺着石板转了个弯，就瞧见了那件僻静的更衣室。
“果然在这儿！”于灵弯了嘴角，快步走了过去，进到房中瞧见于露正依在冰荔身上声话，呵呵笑道：“我也来偷懒了！”
“二姐姐不是跟着大姐姐么？你跑回来，她会不会生气？”于露坐直了身子，拉着于灵问道。
于灵轻轻“哼”了一声：“管她呢，反正祖母让我跟，我也跟了老大一会儿了。不这个了，冰荔姐姐倒杯茶与我。”
二人见她不想提及，也都心地不再问了，于灵喝过茶，拿出闲书看了一会儿，就听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门外响起。
“呵！”她忽然笑了一声，将书收了起来，端起了茶杯，等着门帘被撩开。
不过几息，果见门帘被呼啦一下撩开了去，于霏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于灵面前。
“大姐姐……”于露吓了一跳，看着于霏红着眼睛，瞪着于灵，吓得不知道什么好了。
于灵抿了口茶水：“姐姐这般看着灵儿做甚？可是也想喝一口这茶水？”
话音刚落，崔乐苑也跑了进来，可她却没话，悄悄地往一旁站了。
于灵随手翻了个杯子，凤凰三点头式地倒了杯茶水，抬起手来，递给于霏：“姐姐请喝。”
她这番作为更让于霏红了眼，右手一抬，就欲将那杯子打翻在地。
于灵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手，这可是廖氏惯用的发怒姿态，因而早有准备，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于霏反被自己大力抽的一个踉跄，身子不住向前扑过去，随即，她一把揪住了于灵的衣袖，一杯茶水瞬间泼了出来，全洒在了于灵柳黄色十二幅湘裙上。
冰荔和于露俱是吓了一跳，一个喊着“姑娘”，一个喊着“二姐姐”，就要扑过来。
不过还有一人，声音更加响亮，而且尖锐地刺耳，她嚷道：“于灵，你就是故意的！”
于灵看着这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一股子怒气从心头升气。
她二人真正第一回遇见，就是于霏跑到她房里来，不由分就砸了她两拳，彼时，她身上余痛未消，疼得冷汗直冒。
后来，她二人虽相看两厌，倒也相安无事，甚至于灵还想，她还，慢慢地也就好了。
可今日，于霏赤着眼睛跑进来，将茶水都泼在了她身上的时候，于灵以为，她二人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分道扬镳了！
“故意的？”于灵眼睛直射于霏，反问道：“故意什么？故意对了个好对子，给咱们读书人家长脸了是吗？”
于灵边边冷笑了一声，眼光仍一错不错地紧盯着于霏。
于霏被她这一句厉声反问，问的有些发愣，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那句鄙夷的“探花之女”忽地在耳畔响起，她想不起来是谁人所，脑海中闪现出孙可益嘲讽的眼神，而这眼神，一时间又和于灵冷冷的眼角重合在了一起。
她脑中轰地一声，好似什么炸开了去。她一把将于灵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张脸扭曲地似道不出名号的鬼怪，她嘶吼起来：“于灵！你凭什么这么嚣张？！”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一双眼睛红的发亮。
于灵紧紧盯着她，见她还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火气直冲肺腑，多少年没发过的火，似要将上地下都烧尽一般，带着磅礴的力道。
她被于霏揪住地胳膊，忽的大力反向挣开了去，就在于霏被她甩得一个踉跄的时候，于灵伸手指着于霏的鼻尖道：“我告诉你于霏，你可以不要脸面，可我还要脸面，于家还要脸面！”
于灵这句憋了半日的话狠命地吐了出来，直觉肺腑一阵痛快，她瞥了一眼于霏呆滞的面孔，长出了一口气。
“你好自为之吧！”于灵扔了这一句，甩手出了门。
院里依旧风和日丽，两只鸟儿在竹梢上时飞时立，拍打着翅膀笑闹，吱吱喳喳个不停。
于灵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她也真是，好歹算是活了二百多岁，竟也同这八九岁大的姑娘较上了劲儿，还气得自己怒火攻心。
她不是看戏的人么？怎地入了戏了？
难不成，是凡人做久了，七情六欲入侵神魂，自己都控制不住了吗？
于灵被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恍惚，瞧见冰荔满脸焦急地追了出来，却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她道了句“不用管我”，便一头扎进了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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